半生戎马吧 关注:68贴子:3,795
  • 12回复贴,共1

【狮子头|幕二十五|英王,廉王】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IP属地:上海1楼2022-04-25 18:07回复


    IP属地:上海2楼2022-05-05 17:10
    回复
      鲍白,你来的正好——
      【不由分说,拽他直进梅花书屋,半爿槅子,摆着几只西洋自鸣钟,几只瓷瓶,另有一盆盛开的水仙,正在郁郁吐香。仿佛雍王一事龃龉,并未波及到我们这对兄弟,两人仍是毫无罅隙,请他入得书房,做一位为兄排忧解难的清客。一座楠木小楼,建在花园壶腹深处,不愿为外人道过于华奢,轻易不请人来。一楼半扇雕花尺幅窗,旁赋楹联,外种一丛猗猗绿竹,前两日一场好雪,如今银白错莽绿,半是消融,半是缠绵。案上早已摊开一幅留白的画轴,全等妙笔,笔递给他,犹交一只剑,一把刀,一只印章。】
      请你作画,就要这幅景,香樟、紫薇、箬竹、芝麻花,以及漏窗外的腊梅——哦,那株凋谢的芭蕉也要画进来。雪里芭蕉,半枯半荣,别人有忌讳,我却无妨。


      IP属地:上海3楼2022-05-05 17:37
      回复
        【江停月总说我像一条鲶鱼。虽然我对此多有反驳,认定说我是胖头鱼已然足够过界,说我是鲶鱼,实在太过分了。——但是不得不承认,在某些关系上,我确确实实像个鲶鱼。滑溜溜、又足够会斡旋。】
        【英王、雍王的龃龉我是知的,却也是假装不知,从不影响我与任何一人。平心而论,可我待这两人真的是从未有过厚此薄彼。雍王是我的亲亲兄长;英王呢?我荒诞不经、为非作歹,于旁人跟前时常多有收敛,唯独在英王面前,甚至于他还会给我出些馊主意。我兴致盎然地打量、欣赏着这座小楼,想起时常与小庸言及的,诸位兄长之间,唯独英王崧最会享受,甚至可以毫不夸张说,他也是一位出色的「样式雷」。而今日邀约,我手中执笔,却未曾落墨】
        你有忌讳,我也不理。画么,【手一指凋谢芭蕉】那芭蕉叶,才是画中点缀。
        【上一回大朝会,议的是立储。可储君之位谁人能堪当呢?又或者说,谁人没有野心呢?在平静的湖水下面,是吞噬的巨鳄,不见血不会善罢甘休。落笔的同时,又很是平静添了句】
        听说你在新疆被困一十三天,可谓九死一生。


        IP属地:江苏4楼2022-05-08 11:08
        回复


          IP属地:江苏5楼2022-05-08 15:44
          回复
            【笔架如小山,我是登山客,随手一抓,不由分说地将笔塞进鲍白的手中。跟前摆着一方蕉叶白,成片细嫩、光润,如芭蕉初盏,微现碧青的浮光,我不善丹青作画,此刻也肯伏小做低,为廉王磨墨,一面与他笑道。】今天用的这一锭墨,是歙州李超墨,我收来时,据说世间尚存不过几锭,坚硬如金石,棱可削木,那位收藏墨锭的老翁与我讲道,如何知它是上品?便拿它研磨,无声无息,如春雨潜夜,润物无声,用它抄半部《杂华经》,一般墨须磨至少三寸——它只需半寸。
            【说话间,秘瓷的砚滴,如一小尊憨态可掬的佛肚竹,水细细潺潺地滴,嘀嗒,嘀嗒,我仍与鲍白笑,度经生死的笑,他也是经过硝烟战火的壮士,握过鸟铳弓箭的手,如今却在执笔,澹然与我画一株凋零的芭蕉。】
            险些无法活着回来,我当时甚是恼火,这样大费周章收来的好墨,来不及与你炫耀,得你一声羡慕,如果就这么去了,实在不甘!
            【一顿,砚中宿墨已成,黏滞浓黑,隐隐得见一层孔雀尾翎似的靛蓝,一壁含水旁渖,我沉腕看他。】鲍白,调兵缘何迟迟不至,我听了很多说法,却不知该信哪一个。


            IP属地:上海6楼2022-05-08 21:28
            回复
              【是在粤海直面过生死的人,却也无法知悉围困新疆的一十三天,崧哥、冲哥又是如何过的,他们是不是差一丁点就回不得京师。当我察觉到异样,暗中调查了许久,可最终结果却让我不寒而栗。其实,有一句话我想问额勒珲,也想问索伦图。——你们想当皇帝吗,为了帝位你们可以牺牲甚么,放弃甚么,可我终究是没能问出来。】
              【其实我最善画的,并非是山水、走兽、花鸟,而是人。可即便如此,我仍是抓不住、捉摸不透人心。我以这锭墨,花着那一株快落败、凋零的芭蕉,嘴里是万物归于平静的淡然。】
              若你没了,这英王邸的一草一木、这墨、这笔架山、还有那些你的旷世珍藏——就都归了我。【笔锋一顿,画中落了一团墨点,又添几笔,成一只蝈蝈。】可是,我就没哥哥了。
              【又起笔,在那凋敝的芭蕉叶上,我着笔、显示画了鸟喙、而后一点勾勒出了一只黄雀。很是不合时宜的黄雀。】我也有一个说法,你且听听?
              【我的神思,仍旧是在画上,一笔一笔。在我们对话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是专心提笔,而一侧的崧哥,便专心替我研磨,默契、安宁在我们之间。我将笔搁在笔架山,抱臂赏着那只羽翼是靛蓝的黄雀】兵部、户部授意拖延,得益者是谁人呢?肃王么?
              【似没头没尾添了句旁的话。】我哥有一柄玉柄金桃皮鞘孔纯腰刀,我问他讨,他却不给我。可气的是,前几日瞧见在大哥手上。他可当真小气!
              【沉沉一笑】哥,这只黄雀,你且来掌掌眼。


              IP属地:江苏7楼2022-05-09 18:57
              回复
                【我们彼此间有很久时间没有讲话。】
                【便听书房外走廊,仆从支起小炉子,正煮一锅花椒水,水煮沸了,正在突突地吐泡。云在半天翻涌,像一朵蒲公英,很快被风吹散了,撒下万千枚、绒绒的细针——竟是落雨了,或许也夹着雪。总是,婆娑的沙沙声,很静谧地落在瓦檐、松枝、竹林、和小谭中。我由他缓慢地将这副画作收尾,见他手腕很利索地一抖,一滴靛蓝的墨,仿佛冥冥沉浮中睁开的一只鬼眼,落在一只不合时宜、却又画龙点睛的黄雀上。】
                所以——援兵迟来,尤不见东北索伦精兵。
                【一只莲青瓷缸蓄满清水,我接来他手中笔,于水中轻涮,仿佛缸底可做广阔深海,偶有一只惊涛骇浪、翻卷云雾的小鲸,与我们吞吐密语,请我破解。我看着鲍白,从前的他意气风发,风清月白,如今也要开始筹谋,替我斟破一道生死符了。我于心不忍,为他,为他那只逍遥主义的「百宝袋」。】
                鲍白,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IP属地:上海8楼2022-05-09 22:03
                回复
                  【廉王鲍白尤知历史,鲜卑拓跋家、隋朝杨家、大唐李家、还有内乱争斗不休的大元。可那些都是百年前,也不过是史书中翻过的一页纸。我又想起在粤海那些死在我燧发枪下的敌人,他们倒在地上、海里,不断涌出的鲜血,交战的海域变成了一片红,也让我短暂的产生暴戾、杀戮。我执笔望着那只栩栩如生的黄雀,轻轻地笑了笑】
                  或许,他们没人打算让你活着回京。
                  【做局者,是我的亲亲兄长。而我此刻便是在英王邸,与他「密谋」这桩事。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心中竟再难有些涟漪,我从未展露地野心,那些畴昔在禁宫的风流、顽劣,我会变戏法似的从我的「百宝袋」里,一会掏出一根香蕉、一串葡萄、或者弹弓、还有我在承乾宫顺的「子弹」,可似乎一切都变了,都回不去了。我想起在很多年前,在颐和园那个炎热的夏日午后,我与他没什么分寸感的胡闹。——那些属于我们的少年肆意,都回不去了。】
                  我怕你不知,暗藏在这局下真正的豺狼虎豹。
                  【端起了一侧的茶,眼下的京中已是纷争四起。陆庸不在京,我身侧便是空空落落,念及于此,想起盐亭匪患之后陆庸的来信,又徐徐添了句】还有一桩事,关乎盐亭关尔之死,他实为郑经之后。这桩事,你应有耳闻。


                  IP属地:江苏9楼2022-05-10 18:49
                  回复
                    【将笔丢在缸中,如卸下一个隐晦的疑问。我将手抄在背后,走至窗前,看天井的半边天。仿佛此行良久,此处便无人再来,收拾洒扫也是谨慎的,短暂的,一切都被人为地暂停,屏息等待我的归来。唯有东墙下倒伏的、恹恹的芭蕉,不明就里,仍旧酝酿一个来年能够火红开花的希冀。阴影里的地砖名不见经传,竟然覆起厚厚的、茸茸的青苔——沈贤龄告诉我,今年秋里落雨很多,所以她总揪心,担心塞外的冬天更加难捱。我将她的泪和笑一起拥进怀里,我无法告知仍旧天真的她,死里逃生的我,并非是被选中的——这才是最令人心惊胆战的事实,选择多是随机,没有人可以得天独厚,总获赦免,说走就走的离别才是生命的永恒。】
                    鲍白,年初举荐东海剿匪,我特意将小庸留下,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雨水里有一股生锈的腥气,竟然渗透过战时岁月,长途跋涉,追我而来。我回过头看他,话变得很轻,极薄,轻飘飘地升上去,飘在我们的头顶之上,他的眼睛足够深邃,和雍王的那双黑曜石似的眼睛轮廓相肖,逐渐重合,我经他们的这双眼睛深深一望,一时不禁有些疑惑,不知晓我究竟是沉浸在梦里还是醒着,身处眼下还是当时,异乡还是故里。】
                    你本来可以继续作糊涂的,作画,写诗,江淮的水月足够大,容得下你这为尊贵的小王公,也足够远,可断绝京畿的腥风血雨。即使如此,你也要盼我活着,执意入局吗?
                    【我的疑惑不禁又增一个,揣着「百宝袋」的鲍白,是眼前的这一个,还是原先的另一个?】


                    IP属地:上海10楼2022-05-10 21:59
                    回复
                      【我们静静的站于此处,屋外下起了雨。风吹过,有一股青草、泥土的味道,会让人觉得平静。而这种味道,是与我们觉罗的身份、对于权柄的操控而背道而驰的,那是金钱、权势的味道,是会让人迷惘和坠入无底深渊的。而崧哥,对我是十足的信任吗,这在我心中或许要打一个小小的问号,但又有什么要紧呢?或许他、或许雍王,彼此之间在这场储君之争中,都不想让对方活下来。而这正是与我心中所违背的。我很是坦然地道】
                      我并不想你死,也不想雍王死,无论你们谁的命,我都想留着。
                      【或许很可笑。我本应是个肆意的小王爷,正如我一直所料想的那样,这个天下毋论是谁当皇帝,都是爱新觉罗的天下。而我,无意党争也好,明哲保身也罢,谁都左右不了我的荒唐、肆意、贪顽,爱新觉罗家最不缺的就是承祧宗器的嗣帝,而最缺的便是我这种深有自知之明的。可我仍旧是愿意卷入这场战局,为的不外乎是在乎的一二兄长。】
                      你可曾想过,你能给予江山什么?【我并不知为何突然这样问。】
                      【东南海战,又给予了我另一个启示。命,不应该掌握在别人手中。我似乎迟缓顿悟,或许早一开始,便都是身处局中。于是那只「百宝袋」,里面不在是吃食,而是一柄腰刀、一支笔、一把燧发枪、一枚印玺。】若你登临大宝,留雍王一命。


                      IP属地:江苏11楼2022-05-11 19:10
                      回复
                        【水色发旧,逐渐渗透进来,一座书斋,不过是清贫的木脊勉力支撑起来,如此仿佛承受不住时光的累累骸骨似的,在我们足够沉重而又荫蔽的话题里摇摇欲坠。这真是一个微妙的话题啊,我在心里如是想道。兄弟间的情谊,微妙的,矛盾的,不可试探的,要拿命来做赌注的,你很难区别这是一种「背叛」,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拯救」。只有廊外的雨没心没肺地、簌簌地垂,小炉子烧久了,碳也疲惫,毕剥一声爆开,劈开了两半,天空变得叆叇起来,含含混混,模棱两可,湿和冷从万水千山的边陲乌泱泱地漫过来,又退潮似的很快消退,终于变得一片空明。】
                        鲍白,我从没想过这些——【我如同作一首《诉衷情》,两个人掏心掏底地讲话,举手投足,一字一句都是比划着来演,只求彼此会心会意,不可我独自一人演一出滑稽戏。既然要留,那么就要留个彻底,我暗自下了一个决心,推开一隙窗,雨很快地潲进,好比如影随形的龃龉,我们是经过战事历练的人了,狂暴的海风与苍莽的山雪,我很难形容到底哪一场更加“视万物为刍狗”。但我们都历经过了——战火与乱世的人,理应更加粗粝,更加麻木不仁。】
                        【但我还是走到他跟前,取出一枚印章,于他作画的落款旁按下,仿佛签字画押。他头顶的暖帽一圈貂绒,出色极好,仿佛伸出无数只光的出手,将脸分成了明暗两部,眼睛正在暗里,嘴角在亮光中,与我一个微笑,庄严的,神秘的,可交付的,永恒的一个微笑。】
                        【我把手于他肩膀上拍了两下,或许是错觉,太过深奥的交谈时间往往不同于寻常,只觉过了很久。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我与他笑道。】这批的水仙花开得很好,是金陵的正品,停月喜不喜欢?你与她带回去两盆罢。


                        IP属地:上海12楼2022-05-11 22:31
                        回复
                          【今年的雨季,好像特别多、特别长。乌泱泱的云和雨,仿佛都在昭示着今岁的不同。我们便在这间小小的书斋,缓慢地,算得上是剖析,面对着生命之中的阴谋、算计。说话的声不算大、语调有些缓慢,可我们彼此都是坦诚地,换句话讲,我们彼此都站在光下。有一瞬的功夫儿,我忽然想到,如若有一日崧哥得偿所愿,天下会是什么样?我虽不知,可我明白他这些年的战功彪炳,他的野心、抱负,不应在这小小的书斋。】
                          【战火在这座古老、神圣的神州大陆从未停歇过。而人命、或许说是贫贱百姓的命,是最为不值钱的,还有那些将士,他们马革裹尸,可无人记得他们。累累白骨筑起永恒的王座,而欲登临王座的人,最终或许都会成为恶龙。——而他呢?我不知道。可我望着那卷画上的那枚小小的印章,我仍旧相信他依旧站在光里。】
                          【这场局,已经是注定谁也逃不脱,挣不开。宿命二字,从来皆是由天定。后来,我将水仙花带回了家,同江停月说,我想和她再赴金陵。】


                          IP属地:江苏13楼2022-05-12 18:2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