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发旧,逐渐渗透进来,一座书斋,不过是清贫的木脊勉力支撑起来,如此仿佛承受不住时光的累累骸骨似的,在我们足够沉重而又荫蔽的话题里摇摇欲坠。这真是一个微妙的话题啊,我在心里如是想道。兄弟间的情谊,微妙的,矛盾的,不可试探的,要拿命来做赌注的,你很难区别这是一种「背叛」,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拯救」。只有廊外的雨没心没肺地、簌簌地垂,小炉子烧久了,碳也疲惫,毕剥一声爆开,劈开了两半,天空变得叆叇起来,含含混混,模棱两可,湿和冷从万水千山的边陲乌泱泱地漫过来,又退潮似的很快消退,终于变得一片空明。】
鲍白,我从没想过这些——【我如同作一首《诉衷情》,两个人掏心掏底地讲话,举手投足,一字一句都是比划着来演,只求彼此会心会意,不可我独自一人演一出滑稽戏。既然要留,那么就要留个彻底,我暗自下了一个决心,推开一隙窗,雨很快地潲进,好比如影随形的龃龉,我们是经过战事历练的人了,狂暴的海风与苍莽的山雪,我很难形容到底哪一场更加“视万物为刍狗”。但我们都历经过了——战火与乱世的人,理应更加粗粝,更加麻木不仁。】
【但我还是走到他跟前,取出一枚印章,于他作画的落款旁按下,仿佛签字画押。他头顶的暖帽一圈貂绒,出色极好,仿佛伸出无数只光的出手,将脸分成了明暗两部,眼睛正在暗里,嘴角在亮光中,与我一个微笑,庄严的,神秘的,可交付的,永恒的一个微笑。】
【我把手于他肩膀上拍了两下,或许是错觉,太过深奥的交谈时间往往不同于寻常,只觉过了很久。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我与他笑道。】这批的水仙花开得很好,是金陵的正品,停月喜不喜欢?你与她带回去两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