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宋鸢离开后,楚静王府便立刻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本就病重的王爷不知道为什么一时危在旦夕,丫鬟们端着一盆盆血水从房里出来,老大夫提着药箱走了出来,摸了一把胡子,摇了摇头。有的丫鬟忍不住发出几声抽泣,侍卫小厮们面上皆带着哀色,一时间王府陷入了浓重的沉痛中。
“王爷这是何苦呢?”季封唉声叹气地为柳憬和擦拭着额角冒出的虚汗,那绵白的布巾触碰到柳憬和散下的鬓发,再一看,布巾上竟然已是乌黑一片,而那发色也显出了原本的灰白枯槁之色。
他是真的为躺在床上的人感到心疼。今早仍缠绵卧榻起不来身,可一听那宋二小姐来了,竟不顾大夫叮嘱,再次服下那反噬作用极强的回春丹,还特意吩咐玉婷拿乌料染黑发,点朱唇,擦新粉。
“即放不下她又为何不上前向她坦白一切,好好珍惜你二人在一起缠绵悱恻的日子?”季封看着虚弱的柳憬和,问道,“你如今也是权倾朝野的王爷了,你若真想和她在一起,谁又能说什么?谁又敢说什么?”季封是真的希望宋鸢能与柳憬和在一起,柳憬和这一生都背负着太重的责任与使命,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称她心意的宋鸢能慰藉其风尘,而且眼看柳憬和如今也已有油尽灯枯之态,他真的担忧也不想让王爷就只这么孤孤单单地带着遗憾死去。
刚想开口继续劝说,就看着那人卸去脂粉的病容上勾起一抹淡笑,她望向季封,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刚想开口,却被喉间涌上的咳意打断。
季封连忙上前,俯身为柳憬和拍背顺气,再降她的身子微微朝左侧微翻。
是了,如今的柳憬和竟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待咳嗽声渐停,季封拿起手帕为她擦拭着嘴角流淌出的几滴晶莹。
“咳咳……”柳憬和微微抬手示意季封扶她起来,可刚一坐起身,那脖颈带着腰柔软得不可思议,弯折得朝后仰去,被季封急忙扶抱
着靠在肩上,那虚软无力的身子这才贴着他坐稳了些。
柳憬和枯燥白焦的唇微微裂开,虚声道:“我已是将死之身,她仍是大好年华……咳咳,将她困在我这废人身边虚度时日,我……”柳憬和顿了顿,嘴角无力地扬起几分自嘲,“我宁愿她一辈子都恨我。”
听到这话,侍在一旁的玉婷早已忍不住低泣了出来,就连一向开朗豁然的季封也忍不住叹气红了眼眶。
柳憬和的眸子逐渐轻阖,周遭叹气哭声已慢慢空灵飘远,浮现在她眼前的是今时宋鸢离开时对她说的颂贺词,心中泛起丝缕疼痛。
那贺词是少时宋鸢耍赖硬拉着她写下的未来结侣词,如今却被她亲口用来祝贺她与季封。
她的阿鸢,还似从前般不饶人。
可是,阿鸢,就算你恨我,今日再见你一面已是死而无憾了……
那双轻眨的眸子终于无力地闭上了,满腔的无奈与痛楚被藏在那双眸子里,化为一滴清泪顺着柳憬和的眼角流下……
看着不知昏过去还是睡过去的柳憬和,季封已经不知道是几百次叹气和摇头了,他轻轻将人的身子放在塌上,为那人仔细地盖着被衾。
他看着那张枯槁憔悴的面容,暗自在内心做下决定,径直朝屋外走去。
“小姐,这福春楼饭菜还是这般精致!”萝碧看着满桌精致美味的佳肴,忍不住站在宋鸢身边感叹道。
看着馋猫似的小丫头,宋鸢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笑着摇了摇头。
“今日没有外人,你且坐下与我一同享用吧!”
萝碧犹豫了片刻,看着宋鸢,试探着坐了下来。
“好啦!坐下来就好好吃!”看着这丫头坐下之后一直瞧着她不动筷,宋鸢嗔了一眼萝碧,率先动筷后萝碧这才舒舒坦坦地吃了起来。
但萝碧虽注力于埋头苦干,但余光仍悄悄看着小姐。她发现自家小姐什么菜也不吃,只一杯又一杯的往杯里倒酒。
她看着小姐脸上带着一如平常的惬意,却不知从何感觉小姐并不是很开心。
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饭菜不好吃?
还是今日与皇后娘娘在殿内发生不快?
但萝碧想着最有可能让小姐难过的应该是在楚静王府前看着那王爷与她的姑爷当着自己的面卿卿我我吧?
想到这,饶是好脾气的萝碧也不禁恼到,她家小姐脾气有时是有些骄横,可对那病弱的王爷却是极好极关心的,缺未曾想小姐落难之时,她不来帮忙安慰就算了,还十里红妆地迎了那无父无母的季封下嫁到府上。
那日宋鸢突遭横祸,又遇爱人变心,可想而知的难受到撕心裂肺。
她永远也不能忘记,她那不可一世的张扬跋扈的二小姐那一日跪在泥泞地里哭了整整一宿。
“小姐,莫要再为了那负心王爷伤心难过了,她薄情寡义而……”萝碧忍不住开口劝向一直喝着闷酒的宋鸢,可还未说完,那福春楼包厢的大门就从外被人一手推开——正是不久前见过的楚静王姑爷季封。
那人推门一笑,不知冲着谁说道:“我们楚静王可从不是什么薄情寡义的负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