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然神情下,目光朝他指尖逡巡而去】
我又不是你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我怎么知道,不如你叫定宗爷从怀陵里爬出来,亲自答你这问。
【说着登时狗德行胡啐起来,趁势回予搪塞的一笑。可纵然心性莽烈惯了,却也多少通晓经史,顷刻便已勘破这层说辞下的机锋——那是一个非生即死的世道】
【待这句诛心俯问抛难来时,正堪堪仰脖就着壶口,纵任觞酒椒浆冲灌着喉田。或教他这句打了个措手不及,登时半悬的小臂就由不得一顿,适才还落拓的腕肘也跌入进退跋扈的境遇,垂也不是,悬也尽现僵硬。截至汩汩壶殇自脸侧冲湿胸襟前的补子,始才捡回半分惝恍神思】
【如何?膺内已擅自为这大胆的咨问而生出一声谑意,谁不晓得这九间朝阙,全然不啻四方辐辏的英雄彀,惯来就不缺甚么架海擎天的能臣孝子,而他话锋中敛藏的诸多心思,更绝非仅仅一句“能与不能”便可尽论——须知“机缘”二字究竟哪时能够垂怜、又肯俯照于谁,实在皆难断得很。一时教这未尝设想的情势搅乱了心思,待悬滞的小臂渐次回落,桦树皮的玉钟也在指中晃了再晃,终了心烦意冗地将它一撂,不顶用的马尿便叮铃咣当得滚了一地。早已抛却今日来时心思】
你这话问错人了。我打小课业就学得糊涂,读不进那些个聱牙诎曲的文辞,这些年来更丝毫不见长进,如今你抛这繁难问题,怕是应付不来。
【我本也只希图与诸位王嗣们做个半路兄弟,但却回溯不及究从哪日起,一贯鼓腹含和的四九城,竟全教这些繁剧纷扰占尽,便纵是毋有半分搅和意思,业已早就回头无岸。譬如此际我甚而不必去问履冰的心思,也早能妄自猜度一二,那么倘若真有来日呢?】
【未敢细忖,话到嘴边却只问回】你是打什么时候生这心思的?
【心晓得这问实在寡淡少趣,遂也不待他答,便已自顾自续道】
额尔登,我今儿说这些,绝非是想灭你的志气。不过是酒喝开了,又正巧当着你们家列位宗祖的面儿,便就多唠几句,你我好兄弟,听罢权当说个笑话,别生哥哥气——我不管你而今究竟什么心思,又有什么打算,可你既也晓得那几位——,便当知道这天下从不缺有能的人,甚而这份“能”于你、还有你那些兄弟而言,究竟是福是祸实在难辨得很。但说奉先殿里恭奉庙享的、与这尊陵风水墙外惨淡埋骨的,有哪个便是凡俗之辈,你作何绸缪皆可以,但你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