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都东郊丨魏王别业 】：留园，魏王婚宴，时间为3.7（周二）

兰灯桂魄敞夜扉啊，我托腮看着长安城的霞浆涌进魏王兄长的别业留园。
送酒流杯交错，笙歌细细地传来，却不是长安话，而是瀛洲的曲章，白面绛唇的大和姬颈子低垂，露出月牙一般的洁弯，领子压得极低，直露出这一片皎白，这数寸肌肤，是她们的王国——原来一贯爱这么画么？
“大和姬腔调倒是拿捏得好，只是我不懂她们的语言，也不知在唱什么。菩萨奴，我瞧你听得入迷，告诉姐姐。”

被点了名的执盏的郎士倏而坐直，又似想起了什么，浓而直的剑眉仿佛被思绪压沉、压重，壶中圣浊汤也洗不尽他的发问似的。年幼的菩萨奴在想什么？或许我饮下他斟的这盏琼浆，就能通些心绪。
说来，李甚尔虽是李唐的三娘子，却觉得与为长的魏王兄太过遥远，就连菩萨奴问，“魏王哥哥喜欢东瀛歌姬么？”，这样的问题也答不上。
抿酒时，摇了摇头。“不知，但喜不喜欢无妨，长安纳万国来朝，请这些异域外邦人来，或许更多是为彰显我大唐的气度。”
“就我而言，异国之曲，不辨其语，韵味倒是少了很多。方才听说，这是一首相闻，颂咏女子依恋的。与天竺的歌舞相比，你觉如何？”

【天竺？我仰首看向执盏凝神的宝昭公主，她的眸子极亮，哪怕在喧闹的、人声鼎沸的宴上，也显得格外动人。我时常在还周殿的一隅撞见她专精覃思地读着一本旧书，冬有风霜雨雪，夏有蛇鼠蝇蚊，某一刻，我以为她是牟尼座下的真神。】
：姐姐【魏王的婚事是一场焦灼的警报，它昭示着帝国的皇嗣将一个个奔赴为李唐捍御江河的使命，而使节恰时的飞信禀报，西河公主的车驾此刻已驶进玉门关。我有些恐惧，不能再与她随心而为的一天。】
：我觉得不如天竺的歌舞【鄢陵侯应得谄媚，自以为宝昭公主偏爱一点佛家便要投其所好得告知她，瞧，姐姐，咱们是一路人。】

菩萨奴与我有着同样的想法。是了，他的乳名也提醒着，这该是莲花佛子的托生，重元四年我已经见过蓬莱岛的那兰提花，只差天竺王庭的千瓣莲不曾入眼。彼时更从周娘子的口中得知，在天竺，莲花象征着生育与繁华，与我东土素莲的释义大有不同。
指尖沾着茶水，在案上缓缓勾勒一枝孤荷。
“去岁这个时节，我在西市看过一位天竺女大舞，只可惜她那只舞并不是为盛宴所作，听闻舞名坦达瓦，乃是古神大悲大喜之时才会作的舞蹈。古神额上的第三只眼可以喷出毁灭一切的神火，背上可长出千条手臂。待曲结束，额上的独眼射出一道毁灭的光华，所见之处便会顷刻化为乌有。倘若有时机，真想带你也去瞧一瞧。”
他的眼里很寂静，与神色里的冁笑大相径庭。饮罢一盅，很泰然地看向他，徐徐托起下颌。“你在想谁呢？”

【茶水在宝昭公主的指尖绽放出一朵盛开的莲花，我虔诚地望着它，耳朵里尽是佛女娓娓道来的故事。】：大喜也要喷出神火，将一切化为乌有么？天竺的古神难道不应该遵从释加牟尼口中的慈悲？
【我饮下一盏侍从斟满的喜酒，这的确不是一个论道的好时机，在一场欢天喜地的婚宴上，我与她剖析着古神的作为，任谁瞧见都要道一句甚怪，可我只觉得分外舒畅，而宝昭公主，她的话匣子里似乎藏着成千上万令人生趣的东西，比天底下最尊崇的禅师还要风致。】
【我摁下一个近乎冲动的自己，倘使将心事和盘托出，大唐的鄢陵侯牵扯出的千千万万都要一并奔赴地狱火海，澄明的少年不再是象征帝国恢弘的莲佛童子，而武修媛苦心孤诣所缔造的一切，也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这世间，没有赌徒会选择付出极大的代价去赢得一场绝无可能胜利的苦局，而胜利者书写的史册大多以天命掩盖这背后窝藏着的阳谋。我不做被谎言蒙蔽的愚昧者。】

此夜是权贵的懈怠之宴，既有草野合奏，亦有笙琶慢歌，武士的矛戈和诗人的笔墨都为大唐的长子通宵达旦，他的婚姻也是点缀太平的一宝琼华，是我们进入留园的通行文牒，松弛享乐的亲笔准书。在靡荡的夜宴上，葡萄美酒的加持下，醺醺迷离的谈天说地，并无太多禁忌。
“菩萨奴，别于佛教，这是另一种天竺信//仰。”指尖微勾，示意幼弟在靠近一些。三公主身周正弥散着慵懒放松的态度，鬓上玉梳已经摇摇欲坠。我朝兴佛，但并不意味着长安不能包容其他的神祗。自天竺而来众多信//仰，在坊市中不难看见。
“神祇们同时代表着毁灭和创造，既制造痛苦，又带来福祉，是本来面目的宇宙的真正代表。”
忽而一拍他的肩膀，少年的身骨尚在疯长，只觉得薄薄的皮肉下急速育发着白虎峡猿般的气力。
“改日与你多讲几轮——瞧，天竺女登台了。”

【学官里的文人告诉我，磅礴的乐章大多出自江河孕育而成的文明悠久的古国，是以东瀛与天竺的差别此刻在耳中已相隔天壤，袅袅禅音夹杂着天竺独有的乐器，萦绕在留园的每一处。】：想来魏王哥哥也是费了心思的。
【尚未得见霍氏女，更不知这位魏王妃当如何贤德、如何国色，只知普天之下无人不知魏王名号无人不晓魏王权柄，我将一盏葡萄琼浆饮尽，嘴角仍余下几滴，小环递来巾帕，也懒得大费周章，索性拿袖子一抹。】：姐姐，你讲的这些，我还不太明白，来日你在同我讲好不好
【两人笑谈，余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