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过那小孩儿陈妈便把药材拎回去了，想想还是觉得直接给俊秀少爷自个儿处理比较好，便径直拐到西屋去。
宅子大，这分房后陈妈也少来西屋这儿。她隔着门槛往里唤了两声，就见着一个小丫头跑来说姨太太出外和亲戚打牌了，俊秀少爷在书房练字呢，怕是听不到，我这给您喊去。
陈妈应了声也好，就把药材往木桌上一放。小丫头想要上茶，被她挥挥手拒绝了。
这不过一会儿，俊秀少爷便来了。
上回见着他还是过年时候，难得长房的在中少爷也在家里，整个金家是坐在一起吃了次团圆饭。陈妈仔细看了眼俊秀少爷，只觉他又瘦了又白了，穿着深青色丝纱长衫，整个人好像缩了一丄码。
金俊秀见是陈妈过来，客客气气地请她坐。只是眼睛转到桌上那堆东西，不由有些疑惑，“这是？”
陈妈笑笑便说，“是那爿药铺的朴有天先生送的。”
金俊秀似乎被吓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问，“朴有天？怎么遇上他了？”
“早上和老太太去庙里进香，正巧着遇上了。”
“哦，那谢谢了。”
“我先走了。有时间的话少爷还是多去看看老太太吧，老爷不在了，在中少爷又少在家，左右都顾及不上。老太太总归是疼你的，亲祖母诶。”
金俊秀讷讷地点点头，“明白。”
“少爷您也多保重，这天气跟孩子似的，别落下疾了。那我先走了。”
“留这儿吃饭吧。”
“不了。老太太也差不多时候起床了。”
金俊秀也未执意强留，目送着陈妈离开后倒对那些药材犯了愁。半晌才喊过小丫头通通带到厨房里，叮嘱着让她按着原先朴有天开的单子分几次煎了，自己则到房里摸出几块银角来。回头又跟丫头说，太太回来了就跟她说声自己先出去了。
丫头笑嘻嘻地应了句，“去找朴先生？”
一张脸登时红了大半，金俊秀讷讷地点头，“不好欠人家的，我将这药材钱还了去。”
“那您慢走。”
3
金家住的是老宅子，周围围绕着一排市房。早些年经商，光景好，也算是大户。朱漆大门火红灯笼，门口也排着两座龇牙咧嘴的石狮子。后来金家老爷过身后便分了家，剩下这些妇孺老弱，这家业也就逐渐没落了下去。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剩下的那些钱，老太太掌管着也能撑着过些日子。
金俊秀是庶出，母亲出阁也是一大户人家的小姐，那年老爷到重庆换了个小官当着，为人甚是慷慨，遇上了她便一心讨来做太太。在重庆时她是正妻自居，谁都当她是金家太太。谁想待这俊秀出生到长至七八岁，老家也开了对外商埠，老爷便作主要返乡，这时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填房，还没来得及换身打扮就得给长房太太端茶行礼。这怨也怨了十多年，骂也骂了十多年，她知自己是受了大委屈了。后来和长房进出一个院儿，虽说是没正面冲撞过，但常年也是一家人俩家话。
好在这第三代的都长大了，二姨太也大概是倦了，终日便是打牌搓麻将，和邻里说些无关痛痒的闲叨话。
这亲儿子自然是要捧在手心里疼，但有时她又觉得俊秀不争气，不懂经商也无意出仕，横竖是比人差了那么一截。可这孩子打小身子骨就弱，三天两头地抓药补，姨太太总是骂着骂着便自顾自掉泪，又怨命，怨这世道，怨那个没良心地抛弃她们母子的死鬼冤家。
金俊秀倒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安安静静地。中等的个子，头发剪地短，脸颊又平白地泛红，狭长的凤眼红润的唇，眉清目秀的面相倒是可爱。就是遇见熟人也不喊话，单顾着笑。
“哎呀，金少爷您来了。”
在大半人高的柜台上把玩着算盘的小孩儿抬起头看到他，伸着细瘦的胳膊用力地指了指楼上，“少东家刚回来，正在阁楼上歇息呢，您直接上去找他。”
药铺的前门是店面，掀开隔空的帘子便是堂屋。只见地板上铺满了簸箕，几个仆人在忙碌着把药材归类，见了他便小声喊了几句金少爷。
金俊秀见这地上铺排开的东西便觉得有趣地紧，几味还是自己服用的，只是不知名字。他俯身想要细看，却听见堂屋边上的木梯传来一声，“俊秀来了？”
他抬头，见着朴有天从木梯上探出半张脸，满脸的笑，“上来，我正好有东西给你看。”
木质楼梯踩上去咿呀作响，离阁楼还余几步距离，朴有天便自上伸出手助他跳上来，道，“刚买了一只风筝，想你应该会是喜欢的。”
金俊秀皱皱眉，压低嗓子说了句，“又破费了，我又不是三岁孩童，怎么还会玩风筝？”
-TBC-
对我自己
对格子
对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