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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炙肉铺 】:羊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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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角,西市石板桥畔小街口的一间烧肉铺。原址租用沈家药铺闲置的二楼,因西域烤肉滋味地道,生意兴隆,后迁至西市,扩建门脸。掌柜娘子人称杨盈娘,传说有二分之一的西域血统,腼腆且和蔼,身世成谜。
店里可食炙犁牛、羊肉大串、荷叶烤鱼、光明虾炙、竹板烧鸡等菜,又有书中所记的升平炙、箸头春,主打食鲜味美。每日宰羊一只,炙于厅中,众人围坐炉之四方而食,其乐融融。或坐散台,与二三友人相谈。
二楼设雅间三席,专为喜静喜净的食客而设,室内熏洒香露,不闻荤腥异味。所食之物随厨子心情而定,只供当日菜单所有,不接受定制。或有猎奇且名贵的菜品,例如鹊舌和羊心尖肉烹制的消灵炙。
酒饮甚佳。如携带十岁以下孩童进店,或是盈娘喜爱的客人,相赠烤年糕一串。


IP属地:北京1楼2023-06-24 17:01回复
    【炭火将羊腿上的油花炙得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焦香。图佩乌用厨刀片下几段肥瘦相宜的肉条,大掌豪迈一挥,不知名的西域香辛料在炙肉的余温中跳跃、升华,任谁都要食指大动。他正要将肉递给来,转身想起杨娘子喜洁,不好意思的抹抹手,才重新用花椒和细盐重新调理了一块瘦肉。两人就着炉火仓促地用了晚餐,杨生盈有些心不在焉,图佩乌的手艺很好,但她也实在想念精致的粉糍茶食】
    【图佩乌吃到第二牙胡饼的时候,灰炭里的火星子扑地灭了,窗外天地传来窸窣的响,或许是雨,或许是风,总之把窗缝上趴伏的寒霜惊醒,丝缕透着寒意。沿帘底一看,外堂落地只剩一双青绢鞋的小脚,素缎裙子,想来是个女客。这时候,旧木楼梯一阵摇晃,沈洽也从楼下药铺过来,抽出抹布要劳作】
    【沈洽是药铺老板的女儿,想是药铺生意不景气,先是将二楼盘出给绛儿,而今洽娘也说要来帮工。沈洽见店里仍有客,便看向她,杨生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闭店的木牌旋过来,起身走到那人斜后。她的步子轻,像踏在绿草茵上似的,但声音也柔,因而不至于惊着人】娘子
    【那人虽衣饰简单,但气质闲静,倘若空谷幽兰也吃炙牛肉和酒豆的话,那她便是那个空谷幽兰了。因而杨生盈谨谨一礼,也不觉怪异,两人不像是店家赶客,却有如秦汉贤士相见,彬彬有礼地】小店要打烊了,炉子也要熄了。您还要添些什么酒菜?


    IP属地:北京4楼2023-06-24 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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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盈娘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她只想给沈洽的抹布腾留舞台,最要紧的是,早些闭店,就能早些安心享用她的那块粉糍。那位娘子立刻付了钱起身,她反而检讨起自己的委婉作态,侧身给她让出道来,心内千头万绪,尽是诗礼人家教养出来的「想太多」,脱口只有一句】不…不妨事的
      【昔日洛阳一众娘子之中,杨生盈自诩是不怕生,不娇柔的。人道盈娘和顺开朗,全无幼年失怙、寄人篱下的凄惨样——自然不是当面说的——背地里的赞誉,更显可靠。然而眼下,摇身一变成了食坊的掌柜娘子,与市井商贾的八面玲珑、巧舌如簧相比,简直是木讷迟钝】
      【窄窄的一道梯,盈娘在后,下了楼便是沈家药铺的前堂,值夜的伙计用棉被堆了个窝,正欲躺下。待看到外街空荡荡的路,并未见车马迎候,心石一沉,更悄然脸红。这位娘子只身前来,无车无伞,耽搁在店里,果然是有原委的。盈娘从前出门,自然有人替她张罗妥当,哪里晓得雨天难行的困窘,是以,方才并未想到这一层】娘子请留步
      我姓杨,杨盈娘。来此地经营两月以来,生意一直不算景气
      【这是假话。她留在客栈里的钱财,足以买下两个沈家药铺。图佩乌眼巴巴盯着那架他心爱的、威风凛凛的烤肉炉架说,身为一路护送阿绛入唐的忠臣,他可以为了守护盈娘抛弃一切。只待风头过去,她便可回驿站取回自己的行装,再寻出路,哪需仰仗食坊的进项过活】
      【盈娘虽然说谎,却是好心。好心自然有好报,她有意拖延,温温吞吞地说着寒暄,竟然真有了几分掌柜娘子的模样】今日承蒙娘子关照生意,故而想请教娘子,所用酒菜可还合口?


      IP属地:北京6楼2023-06-24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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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炙肉坊本来无酒——阿绛来长安也不过月余,何来陈年佳酿相酬——全靠图佩乌的手艺香飘十里,食客们便用几个铜钱差使小童上街沽酒来饮。后来,是朱雀大街一位好心的酒肆掌柜肯帮忙,店里才也有了一坛上乘美酒。杨生盈做掌柜是新手,这位冯娘子说酒食、论经营却很有道理……应当是有道理的吧?譬如请市井饕客来传扬口碑这事,盈娘就是想不到的,且先撇下她的身份不宜出面这节,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承蒙娘子赐教…【在想图佩乌的事。阿绛将这不大的生意留给自己,也将图佩乌和盈娘托付给彼此,那个五大三粗的胡人汉子,看到生意冷清时伤心的样子,叫人心里不是滋味】我家的厨子是个倔脾气,但对烹食确实有研究,店小屈才,是盈娘委屈他了。我在想,哪怕有一日这铺子不再经营了,关张的前一天,就请来全长安最知名的饕客,一一品尝他的手艺,他定然欢喜
        【讨教原本是假,留人才是真意。冯娘子问她的来处,盈娘自然照例是不答的。杨家祖上出过一位贵妃、几代进士,最礼重读书人;说善事美谈,接济过不少又才的寒门学子;说逸闻趣事,杨家三兄同一位女状元赌书告负,便当真心甘情愿给人家当了三个月书童,后来夫妻俩结伴云游拓碑去了。她忙谨了谨脸色道】难怪,难怪我见娘子你气质不凡,原来是位不栉进士
        【杨家家学里是有女娘们一间书室的,盈娘同杨家娘子们一道读书,尊师重道是学生的修养,也是个通病。她上课总爱瞌睡,自然就有怕师傅的毛病,踌躇了半刻,才忍不住问】贤升书院,几年前可曾有过一位姓荀的娘子,写得一首好诗,后来去了洛阳?
        【荀娘子在杨家教过书。昔年长安城赏花会,她的一首诗连圣人也曾赞过,说池中不必有荷,有荀诗即可,在长安、洛阳都有些名气】


        IP属地:北京8楼2023-06-24 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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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人客商们喜欢图佩乌的烤肉,听他们用粟特语其乐融融地交谈,盈娘也觉得有趣。说到唐王国的故事时,图佩乌总会心虚地看一眼盈娘,见她笑着不说话,便继续讲起那位不苟言笑的国王,是如何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问到盈娘的事来,她总不好讲得太多,杨家在长安与谁人有干系,她不清楚。幸而因遗传了父亲的一点外貌轮廓,大家只当她也是西域有来历的女娘,并不刨根问底】
          舌尖一味,能为人消解乡愁,图佩乌那些瓶瓶罐罐的香料竟有奇效。这样好的良药,他却不肯为我用一用,真好吝啬
          【明明是玩笑话,盈娘的眼角也是弯着的,却愈听愈是酸涩,忙打住话头,闷闷声念道】打小听人说长安好,若有从长安迁居来的娘子,大伙总要围着她问上一问。也是,天子脚下,朱阙近旁,海纳八方来客,怎生不好,这些自不需我说与娘子听
          【冯婵的声音像似从雨中来,不单为刻下她的归途无依,而是早已成为雨夜悄寂、邃密的代名词。明知她怅惘,却偏要问好与不好,可真不是个圆柔的人,盈娘边想,心却边化成一片春蓼】长安居大不易,风雨如晦的夜里,能有片瓦遮身已是难得。况且书里说愁由闲起,闲愁最苦,每日操持琐碎、计较经营,反而简单
          【越说越委屈。末了,竟然拉扯一点称不上烦恼的细枝末节】就是西市的里长太凶,讲话声大,我真的不喜欢……【不等她有所反应,为了掩饰难堪,突然别开眼睛问道】你要不要吃粉糍?就我们几个人


          IP属地:北京10楼2023-06-24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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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你呢,冯娘子,你是因何而来长安,又是为了什么伤心事,对雨天想得这样深。一瞬之间,盈娘是想这样问的,但见细风掠过,冯婵眼睫下藏着的阴翳小小地一晃,便吹散了所有的水到渠成。盈娘自认是庸人自扰,不敢惊动冯婵的心事,钝钝地应了声好,急忙又道】我们走吧,夜将深了,恐他们等得焦急
            【两人重新回到二楼,沈洽和图佩乌不似盈娘般竖着耳朵生活,分不出脚步是一串还是两串,背身的洽娘仍在小性儿埋怨,絮叨盈娘去得太久,见图佩乌痴痴地盯着自己头顶,一转身,原来除了盈娘还有方才告辞的那位女客。盈娘同他们解释了原委,沈洽便爽利地将面前碗碟推到空位上,起身去拿新的。图佩乌对长串的汉话消化得慢,见到洽娘的举动才弄清楚状况,哼哼笑着说:小娘子,喜欢烤肉,很像盈娘,早就知道了!】
            【几人被他逗笑了。窗下的木屉子好像个天然的冰鉴,盈娘取出粉糍来,松软如新,她很是满意。于是两刀分作四块,如在洛阳杨邸般用小勺子细细吃着。一时无人说话,只能听见瓷勺碰撞、衣袖摩挲的声响,连图佩乌都好像有了心事,而终究是家人闲坐、灯火可亲,每个人心里想着他的「粉糍」】


            IP属地:北京12楼2023-06-24 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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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
              【杨盈娘从西夜国的商队手上买了玉石和一串驼铃,挂在店门前,迎风摆动时声音果也清脆好听,像是妆楼画船前与梨荫熏风共舞的水晶帘,令人心情甚好。许久未见的程期也抽出空来看她,讲明年柳莺三月时要随她家王爷南下,一去恐要半年,除了留给盈娘的火绒迷烟之外,还有一把可以防身的剔骨刀送给图佩乌】
              【图佩乌舞弄两下,十分喜欢,当即便剃了两条羊腱子答谢程期,盈娘又送了一瓮腌菜给她,嘱咐程期出门在外切莫逞强,更别同王爷吵架置气,这便将期娘送出了门】
              【转回门内,恰遇见个披红着紫的年轻郎君起身离座,想是食毕,不急着招呼巫月里前来,一数桌上碗碟,熟能生巧,倒也有了成算,朝人伸出三个手指来,客气道】
              承蒙郎君关照生意


              IP属地:北京13楼2023-06-24 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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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郎君轻敲碗箸,一派闲散意态,先说出一番唬人的话来。盈娘从前随着义母学家事,晓得仆下若不严加管束,便生贪渎之心,如同虫蛀木舟,或有倾覆之患。至于市井贩夫,本就各为其财,光下之事更是屡禁难止,这虽然不至于「合乎情理」,却也是「世之常态」,就譬如酒肆食坊之中,托词缠裹、寻衅刁难的主顾也不少见……盈娘微微蹙眉,想起那柄剔骨刀来】
                是吗?我倒觉得近日西市多有贵客踏足,小店的生意也沾光。诸位客人饮食尽兴,阿盈也为店中伙计们挣些劳苦钱,既然两全其美,又何须做无信的事情
                【笑了笑,屈膝在他身侧一席坐下】署令大人秉公处事,向来黜邪崇正,若有哪个敢诓骗郎君,尽可叫他同您对簿公堂,论罪伏诛


                IP属地:北京15楼2023-06-24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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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心而论,这位郎君言辞绵里藏针,并不似西市常见的客商般豁达爽朗,倒是有些像她在洛阳打交道的藩王子弟、亲贵戚里。接触惯了直来直去的人,盈娘反而觉得弯绕难缠,更兼他疑心自己生意不厚道,她是有些赌气的】是盈盈一水间的盈字,大家都叫我盈娘
                  【无心争市占利,一来是不短银钱,二来是若真闹出对簿公堂的乱子,她那讲不清的身世户籍便是头一桩麻烦,想到这里,话尾更添了几分小心。刻下若是评书论画,自当胸有成竹,哪怕考校宫规礼仪亦可对答如流,但若问她羊肉一斤几钱、鸡心如何售价,却不禁心底空慌,暗忖自己是否遇着行家里手,无意犯了什么忌讳,只好不着痕迹地服个软道】
                  小女立身长安时日不长,又无老练通达的长辈把持大局,若有何处怠慢,也实是初出茅庐、无心之失,断非有意高价沽利,还请郎君容谅不周,劳神指点


                  IP属地:北京17楼2023-06-24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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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他评点食水价贵,盈娘笑容一僵,仿佛是素来做什么都不错的人,偶然被看出并不擅长的事情,讪讪道】那郎君下次光顾,阿盈再多送您一份炙鱼可好
                    【西市有名的炙肉坊不过四五间,盈娘也都知晓,虽说自觉他们的厨艺不及图佩乌精湛,但论装潢菜色,大同小异。只是,若是个好点评的饕客,应是从饮食上做文章,而非一眼比较出售价的盈虚。盈娘心里打着盘算,大方问道】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郎君呢。小女斗胆猜测,您博知洽闻、神机妙算,莫非家中也是行商作贾?


                    IP属地:北京19楼2023-06-24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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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鱼求和计成,盈娘暗松口气,又想着明日要请脸生的洽娘或是默家兄弟出面,一探左近炙肉铺售价的高低,是否如他所言。然听人自报家门,心弦一紧,眼神不自觉地掠过那人面容,抿紧嘴唇不肯说话了。李姓自非行商作贾的名门世家,但却是四海九州之内无人不晓,属于天下共主的贵称,皇室血脉、帝胤王族,其所代表的权势显贵不容任何人轻视或挑战。盈娘虽是外戚之女,但而今衣绣夜行,她又最遵礼法,岂有当真应下这声「六郎」的道理】
                      郎君…郎君不吝赐教,药石之言,本应从命,但尊驾怀金垂紫,实非我一介市井商女可以信口攀称的
                      【但见他神情闲逸,似有几分天机不可道破的高深,又有带分要看人方寸大乱的促狭,盈娘只恨自己多口好奇,难怪程期从前说,长安遍地都是秘密,相见不识,相忘江湖,才是最轻松不受羁挂的相处。她在袖下拧了自己一把,既无奈且苦恼地】
                      尊驾若不明示阿盈该如何称呼,方才这个问题,可不可以当我便没有问过……


                      IP属地:北京21楼2023-06-24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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