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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故宫修文物 · 第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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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上海1楼2023-09-04 15:50回复
    【我注视着屏风后面的呼吸,目光扫过鹤背上寒肃的肌理,呼吸渗过它,变得很淡。龙降踏着有裂纹的青砖,走过宫堑,站定在一架屏风的面前,柏青奋张,苔藓湿亮,染青了他的肺叶,他静静地站着,吐露一声满不在乎的歉语,寥寥字句,流成青铜般的冷意。他浪费一个昂贵的晴日,独自站在夕照里,只对他的额娘作别:这大概是开拔前的最后一次见面,我已得知御前的圣谕。】
    “渐已入秋,徽显新裁的绒料,制了几件秋衣。镜越,交给王爷吧。”
    【倘若我还记得与他的每一次叙话,徽显堂或许也会飘满青铜的幽灵,冷淡地贴在母子如出一辙的舌齿上。我忽然想起他刚出生时的模样,弱小的婴儿,通身是薄薄的藕红色,指甲是软的,像南戴河赠养的二十枚白贝;我第一次抱他时,指甲已经长得坚硬,在我的颈项上抓出蟹兰般的红痕,他知道母亲不欢迎他。我为他剪指甲,松开他紧张的拳,逐一修剪、挫平,夺走他手里唯一的「利器」,他哭闹得很厉害,但后来他再也不哭闹了——我将他送到灵磐身边去,于是,龙降在坤宁丰沃的爱里长大了。】
    【我时常在他的成长里缺席,以为最愧的时间已经过去:当我终于从他窘憾的耳疾里侥幸解脱出来,也不再徒增烦恼地追溯生育官司,平心地同他说话,却又发现,这段母子血缘,实在堰塞得太久,无处可疏。】
    【一只骄矜的燕隼,只为风而生存。爱新觉罗训息即将踏上生死沙场,去践行他在丹墀下的立誓。对于狰狞的血和权,我无从指摘,唯有干干开口。】
    “不必挂心这里,龙降。虽然是为你的君父排忧,但巴林平乱一事,事关生死,刀剑无眼,望你一定当心。”


    IP属地:上海5楼2023-09-13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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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待你得胜回来那一日,再来取罢。”
      【如果他想,站在瞭塔的稚堞后,站在敻不见人的无垠平沙中,站在虎贲垂泪、百夫祈祷的商郊牧野间,只要他想,我不会阻拦。】
      【他本就是爱新觉罗的王孙,骨骼是古杨虬枝,血液是游牧黄金。扬佳的血脉只是证明他出身的一滴证据,一个绞烂扬佳灵游的过往、德行的证据。我是扬佳,灵磐也是扬佳,我的任何一个妹妹,都是扬佳,将来在宗人府那些厚重吃灰的谱牒里,也只会记着皇三子生母扬佳氏,继续做一个姓名容貌都模糊的母亲也罢,在他已经愈渐成熟的心智里,想必也很清楚,自己的额娘不是一个喜欢强求的、好胜的人。我放他到战乱纷飞的巴林去,去饮额尔齐斯河的水,去杀阿巴达然太山的人。】
      “活着回来,这或许是一位母亲最基本的心愿,但你要赢,带着捷胜回朝——我知道这是你的心愿。”
      【“觉罗与扬佳血脉得胜回朝”,我几乎在这种刻薄话语下露出痛色,已经深埋许久的过往把喉咙刺出血,有一瞬想把手边的茶盏砸向他的脚下。】
      【如虎、如貔、如熊、如罴,都可以!做他父亲的飞将军,不要做扬佳灵游的儿子。河山匍匐在「父」和「子」们的脚下,而妻妾、母亲,词语轻得像碧血灌溉的白蔷。我被君臣、母子的纲楔左右太久了,一时切齿地厌恶,一时怜爱地后悔。】
      “你去看过你的姑母吗?”【我忽然问,他长得这么大了,或许从来没有见过。】“罢了,你回去吧。听说这回庆王和你一道去,外敌为重,不要另生事端。”
      【我还记得他年幼乖戾的拳头曾经落在这个弟弟的身上,我记得,训成的母亲,觉禅熹妃也记得。】


      IP属地:上海8楼2023-09-18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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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会想见到他吗?即使有十颗冻结起来的良心在我和她之间作梗,直到它们溶化,我也想不出答案。】
        【分明还是尾夏,我却觉得冷汗刺进脊骨,使人几欲瑟瑟。方才出口的,是极危险的,淬了毒的剑,对准了我自己。睫羽垂扫,蔽去瞳光鉴照出的莫名其妙和欲盖弥彰。】
        【母不知子,子亦不恤母,纵然训息的话仿佛蜂尾,蛰痛我暂时落地、不再缥缈的心绪,也未曾留他再叙什么话。】
        【他走了,秋衣遗留在觉禅姑娘的臂弯里,可笑可叹的隐秘窒在扬佳昌妃的唇齿间,充分而真切的怨怼也被爱新觉罗训息丢弃在屏风后,寂静触碰着昌妃僵冷的心,要么开花,要么化为灰烬。】


        IP属地:上海10楼2023-09-19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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