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阳,地为阴,地气上升,天气下降,两气交感以生万物。天间星辰,地上山水,皆显灵气的走向,以山水朱墨为引,聚天地之灵气,封于符箓,可驱恶鬼,诛妖邪。人妖殊途,世界两分,人界灵力稀薄,妖界真气繁盛,两界通道,鲜少打开,除大妖、异士,不可互通往来。
这是一个看似祥和、实则混乱的世界,不少妖物隐匿身形,在人间游荡,也有许多捉妖门派四处搜捕。但是在普通人眼中,他们看不到妖物的存在,看不懂道士的符箓,眼里只有艰难的一日三餐。
道士与妖物力量悬殊,寿数之隔亦如浮游之与松椿,故以朱砂混精血,契妖物以为妖侍,驱之以供己用。此法颇费心神,寻常道士无法施展,即使是法力高超者,亦只能契一妖物,否则与寿数大有损伤。
松眠就是在这样这个世界醒来的,从她车祸死亡已有半年之久,她作为魂体,亲眼看着自己的抢救无效,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火化,也看着父母悲痛后重振精神。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松眠从悲愤怨恨到心如止水,她家境殷实,且下有一弟,父母晚年并不用操心。她并未成家,也无其他需要牵挂的,只想着放下后好好投个胎,来世再逍遥自在。可是她闭上眼后再醒来,并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世界。
“刑姑娘。”路过的杂役冲她鞠了个躬,脸上是藏不住的畏惧,还没等她认真去看这人长什么样子,他便快步走开了,像是身后又恶鬼追赶似的。
松眠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已经醒来整整七天了,这七天,每天晚上她都会做噩梦,梦中是一个容貌艳丽到妖媚的女子。
那女子名唤刑刀,是一个地下角斗场的掌刑人,在她手下,崩溃的赌徒和妖物不计其数,毕竟是半个修仙世界,折磨人的法子也新奇很多,松眠在梦中看着都瑟瑟发抖,难以想象经受这些刑法的人要如何挨过去。
刑刀手法新奇,最厉害之处便在于从不取人性命,在她的刑罚下,从无一人求生,每一个跪地哀求之人,求的都是死。
松眠看着镜子里那张妖艳的脸,轻叹了口气,她现在待在这样一个女子体内,就算接是接收了她的全部记忆又如何,难道自己能为了不露出破绽,便也拿起那把尖刀吗?
这个地下斗兽场说是斗兽,其实就是个赌命的黑场子,决斗的全是人妖混血体力超群的兽人,或是彻头彻尾的妖物,每一场决斗便是一次生死大战,看台上的权贵们激动欢呼,一掷千金,也不乏道士到此地挑选强悍的妖兽,契为妖侍。
松眠按照规定的时间巡视着地下监狱,每一间黑暗阴森的狭窄牢房里都关押着一个个衣不蔽体的美人,他们或站或坐,衣衫散乱,有的头上还顶着耳朵,有的背后拖着尾巴,这都是幻化成人形的妖物,大多长了一副绝顶的皮囊,但也不乏长相恐怖异常之辈。
松眠走过一道道锋利的怨恨目光,在一间水牢前停下了脚步,水面平静无波,但是她知道,这里关着一条大蛇。松眠从没有见过他人形的样子,这是很不合常理的,妖怪在人界行走,大多会本能的选择接近人的形态,这样消耗的灵力较少,在灵力稀薄的人界更易生存。
松眠不敢去看那些变换为人形的妖物,对上他们那满是怨恨的人一样的瞳孔,她便从心底里感到恐慌,于是每次巡牢,她便在这条大蛇这里停留最久。
大蛇的门牌上用朱砂写着蜧火,应该是他的名字,但是大家都喊他十一,不知道是名次还是什么意思。
松眠前世是一个兽医,纯碎是因为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才选的这个专业,但是她没什么天赋,做的也一般,家里出钱,搞了个小宠物医院,又找了些厉害的医生,她便只剩下撸猫撸狗之类的事可以做了。
若是在前世,松眠定然是不会喜欢蛇这样冰冷阴森的动物的,可是现在,保持蛇形的蜧火,便成了松眠唯一不畏惧的存在。
水面忽的哗啦一声,一条通体漆黑的大蛇游了上来,盘起身子立在旁边狭小的青砖地上,隔着封了符咒的铁栏,冲松眠高高的昂起脑袋。他大概有十米长,一个大水桶粗,鳞片是黑色的,在光线下泛着七彩的光,让松眠想到了乌鸦的羽毛,他的眼睛很圆很圆,但是是裂瞳,深墨绿色的瞳孔如缝隙般狭长,射出的光满是冰凉的恶意。
“OK,我后退,你别紧张。”松眠往后撤了两步,她虽学艺不精,但也看的出蜧火并非处于捕猎的姿势,而是紧绷的戒备,他在压抑自己的害怕,也是,对于刑刀,这整个牢房没一只妖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