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京沉入盛夏，鹊桥节方过，陈继玄北行盛京已至迁西，带着雪池小院里的鞍鞯行囊、风帽棉靴离开了。般般如蒙大赦，将藏在木榻底、埋在树根下的瓶罐蛊子拿出来见见光。音讯杳然的师先生也终于现身，朔月将圆的夜里，蘅子看见自家屋檐上立着一枚仙风道骨的剪影，拔剑与弦月成弓，静静守候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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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山王爷要带蘅子去潭柘寺游秋。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所经历过最远的迁徙，不过是从那座威严庄重的皇城来到城巷间的王邸，近到街巷园林、远及山郊古刹，皆能说出乐趣和典故。蘅子手中握着那只小石鱼，它比玩具摊子上小摆设更具分量，鳞片走向的刻画也带着从容和文雅，一看便是件很有讲究的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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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子心想也是，潭柘寺的来由比城寨还早些，殿内端坐的也必不是青衣狡妆的女童子，难怪连赝品都这样栩栩如生，随和地点着头道）都好，都好……潭柘寺的石鱼灵活不灵活的，我也不曾见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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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前因他负伤，曾殷切叮嘱地将鲫鱼、牡丹虾和花蛤一类的水生食物敬而远之，后听肃王府邸的随从传话，再见他走路乘车皆十分自如，才松了口气。眼下提起旧事，有些无奈地呼了口气）王爷身上的伤口可以痊愈，还是太医们悉心用药的功劳，只是没有想到，项山王爷你偶尔也会贪嘴呢。素斋于伤处是否有所妨碍，还需看过菜食方能知晓，蘅子最近在学习评脉之术，现在可不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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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茶桌下的小屉，麻雀虽小，五脏却俱全，仆人早已将这里周到的如同府中一般，自然放着茶盏、拭布，蘅子可以用来叠成脉枕的方巾，和一只很不起眼的铜制烟壶。汉传的医术讲求望闻问切，蘅子适才想起，自己似乎忽略了之前的步骤，拿起那只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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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

（自来在摘心苑中长大，本应于浑浊世情一知半解，这也是王巫将小女儿囚锁深园，远离政治侵害和留言诽谤的初衷之一。但南苗本属边壤之地，靡靡香风里流传着几种可以蛊惑心智的花朵粉末，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单说寄居在苗民村落的那些日子，同蘅子一般躲藏在阴翳下的，便有一丛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深黑色花朵。据村里的野孩子们传说，成熟的花蕊可以用来交换一方沉甸甸的金块。而远在京畿，人们对心神不韪而危险的短暂麻醉，也被格外精巧的玻璃糖纸包装起来，蘅子起先的好奇变得有些发闷，清淡的脸色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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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这种玻璃壶上的画样，是用很细的毛笔在内壁上描画，实在比花樽香瓶还要精致，但无论容器如何精美，香药的性质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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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孙向来靡衣玉食，便是皇家宴飨、玉盘珍羞，也不过是雕花的萝卜充实体面。而真正罕见难求、足以彰显身阶殊异的，往往是篱门不开的私厨膳食，或是藏于山寺禅院里不起眼的罕求饮食）我从前以为，寺间素斋是求佛的善男信女的专爱，是味体会六根清净的良方，听王爷你这样说，却是不曾将俗世饮食男女排攘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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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随陈氏兵伍入京，在甲丘山佯扮仙神、助纣为虐的往事便不再提，反而成了献出解药、有功待表的质朴苗民。但对于汉藏佛道的神址，蘅子仍心存远畏，不着痕迹地拧了拧裙上透出香味的绣木兰花）若是曾有冒犯神佛之举，被狠狠地记上了一笔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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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山王爷顾左右而言他，蘅子握着琉璃瓶子的掌心却紧了紧，有几分笃定地）这个，可否暂且交给蘅子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