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游移的微光,看清了,看清了。没错,是风信子。找到了,找到了,翠绿的叶舌,雪白的花簇连成一片。但是,没有一支琥珀色的藏于它们中间。
月亮揭开朦胧的面纱,初见长庚星顶在远处云松尖上,那是一棵最独特的,不加装饰的圣诞树?似是而非。月下花园,像是一段不曾抹去的追忆,静默的完美,是否诠释了谁的心境?
洁白如雪的风信子,似乎有种无声的祈求,祈求纯净?祈求至爱?幽香盈袖,有种保守的可爱。谁还将未找到琥珀色风信子的愁虑长记心间?大概,月色之下一切都化为虚有。留住眼前白色风信子的希望,就是幸福。
月华斑驳的小路旁,丁香迷人的含笑,被狭长的花冠遮掩。只有甜美芳香,让路人注意到它的存在,以及那无言的祝福。雏菊细密的花瓣,托起夜明珠般银净的水滴,那是夕露,还是日间残留的雨点?是天使的寒泪,还是角屋里融失的钻石碎片。无法分辨的,便是能够引起每个人注意的。
“你知道吗,风信,我明白了一个问题”
“是‘朝露的极限’吗?”看样子,风信早就摸透了花束的心思。
“对,既然是‘朝露’,一定在拂晓时才会出现,今晚,我们干脆就露宿吧。明天一早再到这儿来看看。”
“是个好主意,前面的小池塘边有一块草地。以前,我经常到那儿写生。”
“还等什么,快带我去!”花束开心地奔跑起来。
银铃般的脚步声,惊得夜蝶欢舞飞扬。月光清清树影静静。
听,风与花在嬉戏。瞧,“它们”的确在嬉戏,静与动的和谐,就在那里:
“等等,别急!”是风信在笑,声音如风般纯清。
“你追不着我!”是花束在笑,容颜如花般灿烂。
月下荧火虫池塘空灵澄澈,可惜,萤火虫是守循季节的昆虫,盛夏已过,它们都隐没了,留下一池的静穆。
跑累了,闹够了,也许歇息了。
“许多天前还是流萤满空,就像来到精灵国一样。”
“真愦憾,我从小就希望见到真正的萤火虫,看来这回又错过了。”花束叹了口气,但仍旧很开心。
近外,有一片枝繁叶茂的矮檀林,奇香盈溢,令人沉醉其中。檀林深处,仿佛有光点时隐时现。花束忽然驻足,是怎样的魔法,浸入了她的魂灵?
不,那不是魔法。出现了,出现了,发着青光的“小精灵”,一只、两只、三只。那是神奇青萤,流畅地相逐而来,它们绕着花束飞转了一圈,犹如魔法的风环。谁的魔杖一挥间,青光流水般浮荡而去?
“等一下!能领我到风信子那儿去吗?”花束紧跟流萤飞奔过去。可是,它们越飞越高,光芒也暗了下来,最后“融化”在广漠的夜空中。
“花束,你在和谁说话?”风信满心疑问地追了过去。
“你没看见吗?”
“什么?”
“青色萤火虫,有三只。你没看见吗?”
“青色的,萤火虫?” 风信睁大了眼睛,他简直怀疑花束在梦言梦语,花束也觉得风信像初梦未醒。
“我什么也没看见。”风信坚决地说。
“可它的确有,纯青色的,很亮很亮,还绕我飞一圈,你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风信摇头:“那大概是只有你才能看到的,或者,只有我才看不到……”
风也在弥漫,花也很迷茫。犹听谁在喃喃自语:“妈妈说过,青萤能够引路,它能带来幸福。”
又寂静下来了,没有夜萤歌唱,也没有蟋蟀低呤。尽情享受迷情静夜,在这没有纷扰的境地里。第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
风信从一棵古檀树洞里取出两条毛毯。他说,早知道会有用处的。
夜更静谧了,似乎世界上只有两个孩子还醒着。不是因为月华夺目,更不是星光耀眼,而是由于,他们不愿匆匆向夜色道别,曾经这夜的万籁,也将化作永恒的回响。今夜一过,再也没有与之相同的夜晚了。
“风信……”花束耳语,她不愿打破长久的宁和。
“什么事?”风信也用同样静悄悄的声音回答,他目光宁静,像个女孩子。
“我从来没有……
“什么?”
“我从来没有找到过北斗七星,以及……任何星座。”
“这并不难,来,我教你找。”风信将望向旷远星空,“看见了吗?那颗最亮的星星,是北极星,无论哪个夜晚,它都不会离开我们视线。”
“嗯,我看见了。”
“好的,往左看,有七颗星星连成勺状。”
“可那儿星星太多了,是哪七颗?”花束有些焦急了。
“别急,仔细看。勺端在下,勺柄在上。我相信你能找到!”
花束失望地摇摇了头:“不,不行。妈妈以前也是这样教我的,可是,看得越使劲,越觉得眼里星星数以万计,根本辨认不出属于北斗星的七颗。”她叹了口气:
“有人说,如果连北斗七星都找不到,就等于把注定的光明遗失了。”
“不,不对。”风信轻轻坐了起来,“其实,没有什么是真正被注定的,每一个‘曾经’都改变着‘永远’。”
花束欣慰地点点头,容颜又像花儿般恬静了。
“而且,北斗七星是别人找到的。”风信接着说:“每个人都能找到各式各样从未命名过的星座,那或许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试试看吧。”
“嗯,我懂了。”花束将目光移向花园那头。
“那是——风信……”
“找到了吗?”
“我是说‘风信子’,那好像风信子,我们要找的风信子。”
“我也看见了,就在天空正中央。”
“不对,你看错了,它在花园上方。”
“真的吗?看来,我们各找到一个风信子座,不过,我确定我找到的更像。”风信笑了,那种忧郁的感觉消失了不少。
“好,就算你赢了吧。让我先命名,我叫它‘风信座’。”花束笑得眯起了眼睛,“不许重名!”
“这好办,我找到的就叫‘花束座’吧。”
“不贴切。”
“难道一簇风信子不像一束花吗?”风信简洁有力的反驳,又在不经意间提到了花束最敏感的话题。
可这一次,花束没有不高兴,而是陷入了沉思:“你说得对呀。”她低声自语。
不知不觉中,月亮已爬到中天,子夜的柔光披了他们一身。
“以后,我们还能再找到风信座和花束座吗?”花束轻轻问道。
“一定可以,花束座的一朵小花中含着一颗暗绿色的星星,很明显,凭着它,一定还能再找到。”
“呣,太好了,风信座的叶舌上也有一颗幽蓝幽蓝的亮星。回去以后,就算仍然找不到北斗七星,我也会努力找出我们的星座。”
风信颔首,转过身:“明天得起很早,快睡吧,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