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中闪过许许多多零碎画面。
那一年的恒王府,他还唤作承晋,他在不远处看我踢毽子,我一回眸便瞧见他温柔似水的目光,在落日熔金的夕阳里,像是洒入点点金色光芒,叫人从此甘愿沉沦,再也挪不开眼睛;那一年的主院里,他备下江南贡缎叫人撕给我听,只因为古书上褒姒喜欢听裂帛之声的典故;那一年的永和宫寝殿里,他对我说,朕之所愿,归根结底左不过只有两宗,一宗,朕的大清,国泰民安。二宗,朕的琅嫱,日日欢颜。
过往如是一匹沾了水的华丽织锦,缀满璀璨。我想这二十载光阴岁月里,在我遇到那些或算计或欺骗的不好的事情的时候儿,大概也就是这些回忆予我勇气,能够继续往前边儿走。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与他走到今天这步,这已经不单单是所谓信奉的东西轰然倒塌,这更可怕。就像是你引以为豪了二十年的一件稀罕物件儿,突然某天有人告诉你,这是赝品,这是假的。
失望之余就会疲惫。往日惯有的飞扬拨扈只是为了证明自个儿比旁人多了那么一点儿不同。当他疼爱我,那么任何逾矩都是撒娇。而当他不再疼爱我,那么说什么便都是错的。这是一种抽丝剥茧后需要慢慢儿去接受的惨淡,而如今这样儿的结果我尚不能承受得起。而在我几乎伤神无助到无计可施的时候儿,我听到那声儿额涅。
直到衣袖上边儿被他攥出一个褶子,我才恍如是被他从梦里边儿来回来一般,抬眸儿的瞬间豆大的泪珠子又一次滚落,伸手攥住他臂膀,语无伦次的声音里边儿依旧隐隐带着哭腔,显然还并未完全从方才的绝望当中回过神儿来。
:‘儿子,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你阿玛一定不会对额涅不管不顾,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