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仅仅还是在今天早饭结束之前,亨德森都还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这一天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逃跑和摆脱追踪,惶惶如丧家之犬。一个星期前,他的同事刚刚为他举行了一个小型的生日会,庆祝他三十岁的生日,同时也祝贺他成为”公司”自成立以来最年轻而又能干的项目小组负责人,也就是俗称的“头儿”。第二天,他就启程飞往巴黎,开始了工作了这么多年来难得的一次的休假,当时他的心情很轻松,也很愉快,几乎可以用意气风发来形容。然而一切美妙愉悦的感觉都在今天早上化为泡影,当时他正在象往常一样,一边漫不经心的吃着早饭,一边收发电子邮件(即使是休假,工作上的事情也不可能全都抛在一边),一封发自“简妮”的邮件毫不起眼的排列在收件箱的待处理列表中。
亨德森迫不及待的把它打开了。乍一看它的内容跟一般的垃圾邮件没有区别,但实际上它却是一封密信,密文的编码规则事先已约定好,只由收发两方当事人知道。当亨德森看完信的时候,他的面色刹时就变得苍白。因为“简妮”在信中告诉了他一些关于”公司”的内幕——那些秘密的交易,以及由此引发出的一轮“大清洗”。而令亨德森不寒而栗的重点是:这次“大清洗”首当其冲的目标,就是亨德森和他的“硬糖”小组。
简妮说:“大清洗已经开始了,导火索之一,就是你那些没有处理干净的脏活。今天晚上十点,有人会在柏林转交几份文件,里面提到了你和你的计划…………
…………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你得学会保全自己。”
亨德森面无表情的在电脑前坐了一会,脑子里中象是有一辆高速行驰的火车尖声呜笛呼啸而过,种种最可怕的打算和后果争先恐后的纷纷透过那辆火车的车窗在眼前闪过,令他眼花缭乱。此时房间里的温度适中宜人,然而亨德森的额头却已经布满一层细秘的汗珠。
很快,亨德森意识到这个时候,他很有可能已经被“公司”监控,私人电话及简讯已被窃听。他迅速合上电脑,离开房间,走到饭店大堂,用那儿的投币公用电话给佐伯的手机拔打了个国际长途。
佐伯是他的上司,也是他的直接领导者。亨德森拔号的时候,指尖都禁不住微微颤抖着,当电话拔通等待对方应答的时候,亨德森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频率。他不能让电话那边的人一拿起话筒,就听到他惊谎失措的言语和紊乱的呼吸——那样只会让他显得软弱无能,遭人鄙视,危难的时候寻求不到任何帮助。
“因为只有你自己足够坚强和顽固,才能召唤出人们支持你的信心”。亨德森的人生信条之一。
电话响了很多声,对方一直没有应答。这个时候对于佐伯来说,还是凌晨3点,正是沉迷于美妙梦境的时刻。但亨德森管不了那么多。佐伯必须接这个电话,不管他有多不方便。终于,“咔”的一声,对方接听了电话。
佐伯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愠怒,为了这个不合时宜的扰人清梦的来电。然而当亨德森自报家门后,对方的声音顿时变得清醒了——亨德森甚至能从里面听出一丝紧张和不自在。
佐伯条件反射般的压低了声音——这使他在电话里听起来寒冷阴森,象“咝咝咝”吐着信的蛇,带来灾难的信号。他的语调很快,怪异而严厉,很不满的质问亨德森为什么现给自己打电话。
亨德森态度冷静的提到是关于那次失败的任务,还有那些“脏活”,以及未来可能的不利趋势(他说得很含蓄,没有透露太多细节,只是说:我觉得事情开始变得不利了。因为他不想让佐伯知道他实际了解的东西比他本应该了解到的要多得多。但他同时也相信,佐伯做为“公司”高层的一部分,他所了解到的“公司”内幕,肯定不仅仅局限于今天早上“简妮”的那封邮件里所提到的那个层次——佐伯一定知道更多的细节,但他什么都没告诉亨德森)。
佐伯一言不发的听了几句,不等亨德森说完,就语气粗暴的打断他,冷冷的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给过你很多机会,而且给予了你很多帮助,但你这次太让我失望了。你曾经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一切都摆平了。可结果又怎么样——你想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吗?如果你在工作上出了纰漏,那么你是负责人,你得自己想办法去弥补………
亨德森情不自禁的握紧了话筒,嘴角死死抿着,紧绷成一条直线——佐伯这个老滑头,看来他准备脚底抹油,开溜了,这似乎是他老奸巨滑的一贯作风。对于佐伯这种禀性,亨德森早就了解的一清二楚。但长久以来,他却仍旧坚持在他手底下干活,因为就是这个表面亲切随和,实际上却虚伪阴险的老滑头在”公司”里提拔了他,委派他全权负责整个“硬糖”小组的工作——佐伯是个卑鄙却独具眼光的伯乐,只有他才能看出亨得森的能力,同时,他也在不遗余力的利用这种能力为自己谋取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