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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良言】《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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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暗黑/ 正剧/ 历史向/ 权谋



【目 录】
第一话 枯荣无主
第二话 心之所往
第三话 夜色如药
第四话 新寒何寒
第五话 鱼目混珠
第六话 悠悠比目
第七话 野夫野乎
第八话 恕者如心
第九话 彼黍离离
第十话 扑朔迷离
第十一话 博浪淘沙
第十二话 且更从容
第十三话 如火如荼
第十四话 大道青天
第十五话 圯上老人
第十六话 祖龙不返
第十七话 夜火狐鸣
第十八话 白骨萦蔓
第十九话 莫邪饮血
第二十话 良木得栖
第廿一话 熊心穷泉
第廿二话 扶汉伐楚
第廿三话 辟者法也
第廿四话 垓下绝响
第廿五话 械具加身
第廿六话 龙首未央
第廿七话 大风起兮
第廿八话 晔晔紫芝
第廿九话 如意如意
第三十话 比目沉潭
第卅一话 云腾雾绕
【原贴链接】:https://tieba.baidu.com/p/5575917587


IP属地:浙江1楼2019-01-24 16:41回复
    “地势不殊,而炎凉异致。”
    ——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滍水》
    ※ 序章 ※
    “伪装并不难,难的是时刻紧着那张皮而不露/骨。”
    一处私院落,青萝翠馆,湖心卧庭。
    茶烟滚滚,于棋盘之上推叠,倒像是有心为这棋局推波助澜。
    两指捻来一粒棋子,触手升温,弹于盘中,四平八稳。
    “主公有烦心事。”人声恬淡地陈述道,左手运气振开水雾,同时右手抄起茶炉一转,便将一溜大小各异的碧色茶杯均淋了七分满。
    “你本可以做得更好。”对座之人挲着杯沿,寒气凝聚,茶水立刻变得温润明快,“可知这‘最好’也比不过‘更好’。”
    “主公……”
    “罢了。在自家场面上反而放不开手脚,也是人之常情。到了别处,境况应会更好些。”
    沉默半晌,女声方又响起:“属下知晓。”
    “以之泛海,计之深入。”
    一棋忽而嵌入石盘正中,引得其余黑白棋登时跃起又化为齑粉,呈众星拱月之势,许久未落。


    IP属地:浙江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楼2019-01-24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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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话 无主枯荣 ※
      得知公子扶苏病危后,除日常授课外,儒家的三位当家聚少离多。小圣贤庄的一帮小子们尚沉浸公子扶苏莅临的荣耀中。许多标新立异的言论不胫而走,广布市井人家。儒家一时风头无两。方圆之内,人人皆以儒家之说为宗旨。
      是日,天擦黑,浓重的黄昏中,有风卷着一片枯叶落下,转瞬又被几个无名氏踏进溪边湿泥里。这一幕本无非常之处,却被一位不速之客看在眼里,不由生出一份预兆般的浅叹。
      疏忽,她足尖轻点檐角,结束了这天的任务。
      数十天后,一日晨露未曦之时,小圣贤庄上下便十分热闹。原来是要迎接当朝的李丞相。
      谁都知道李斯师从何处。不少非庄内人士的慕儒者也夹道欢迎。众人纷纷猜测,待今日李斯离去,儒家能压过阴阳家一头也未可知。
      殊不知,主事三人正在荀夫子的竹屋中神色凝重。
      半晌后,荀夫子在帘后说道:“不论好歹。今日之后,老夫就长住藏经阁,寸步不离。其他的就交给你们。”
      伏念皱眉:“师叔……”
      荀夫子截道:“我知道你顾念什么。你之前的所为与我也无异。可有些事,还是得合适的人去完成。”
      三人请教完毕,正准备行礼退出,荀夫子唤住了张良。
      面对长者,张良脸上仍旧如沐春风般和煦:“师叔有何指教?”
      荀夫子不由朗笑两声,摇头:“依颜路那寡淡的脾性,方才都不得展颜,你却这般。子房啊子房。”
      张良笑叹着摇头。
      荀夫子接着道:“子房,离开小圣贤庄吧。”
      张良闻言,终是收拢笑意,露出坚毅之色:“子房愿与小圣贤庄共进退。”
      荀夫子:“老夫斯文了半生,难得想当一回匹夫。匹夫只一人足够。而你的格局,却始终不在小圣贤庄。”
      张良抬首,与荀夫子四目相对。
      “子房,你和韩非不一样。从前我总怨怪李斯不顾同门之情,但依韩非的脾性,就算没有这个李斯,也会有另一个、甚至一伙李斯要他的性命。古今文采斐然者几何?可大多眼高手低,恃才傲物,栽在同门手里还不算太难堪。”荀夫子侃侃而谈,继而正色道,“我知你早不拘泥于小圣贤庄,致力网罗各家英才。如此甚好。老夫思索,纵使藏经阁在劫难逃,有你和一干门生在,也不至于彻底倾覆。”
      张良默然。
      “还有一要紧事。”张良见荀夫子勾唇道,“天喜将临,你可得好好把握。”
      *
      李斯为官低调,不喜铺张,却也极重礼节,嗜好精巧之物。因伏念投其所好,从入门至登堂落座,李斯赞赏连连,全无提及此行目的的态势。此次莅临,李斯身边没了其门客楚南公与名家的公孙玲珑,取而代之的则是位极为素净的女子。女子与儒家颜路、张良分列两边。众人不由揣测女子的身份。李斯却也不急于介绍,只与伏念走在前头攀谈。既然李斯不愿现在揭底,他们也没有多加询问的道理。
      可行至九曲回廊中段,女子却借满池将败不败的荷开了口:“世人常赞盛夏之荷,却不想这早秋的残荷,竟也有这般劲瘦的风姿,若不是此间就有一般无二的精气,又怎会养出如此姿态的花?”
      张良顺势接口道:“君子厚德载物。人既养荷,荷自然也养人。无论是人是荷,都需仰仗浩然正气才能身正。”
      女子从容笑道:“浩然正气自然不错。但若非形成这方圆归整之景,也难登大雅之堂。”
      后排列队的门生正偷听到兴头上,不料一向妙语连珠的三师公却敛了尊口。旁人不敢多说什么,李斯却不依不饶地回头打趣道:“没有后话了?”
      张良莞尔:“字字珠玑,再兼不识身份,子房不敢唐突。”
      入座之后,李斯终于向女子颔首。女子起身,面向众人道:“李大人、伏掌门在上,诸位同侪,小女农家田言。”


      IP属地:浙江本楼含有高级字体3楼2019-01-24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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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话 心之所往 ※
        田言亮明身份后,原本肃穆的厅室陷入半刻死寂。
        李斯满意地补充道:“田堂主本为农家嫡系所出,烈山堂之主。如今农家被乱党操控,成一方之害,实属可惜。”话到此处,众人却奇怪于李斯未提田言的另一个身份,也惊异于传说中罗网天字一号杀手“惊鲵”竟是这般文弱无害的模样。而且李斯话里有话,每句都似在试探儒家主事们对大秦帝国是否忠诚,传承之学是否纯正。
        伏念顺承道:“乱党不守本分,有违纲常,劳大人烦心了。”
        李斯冷笑:“既入乱党,那些枭首就算不得正统,平反即是。溯本追源,李某也是儒生出身,不过替皇帝陛下献些小计,何谈烦心?李某真正要仰仗的还是你们呐。”
        伏念:“大人言重了。小圣贤庄不过寓教之所,不堪重用。”
        李斯闻言不语,兀自噎了口茶。
        田言起身作揖:“伏掌门,既谈到学用,小女有一事请教。”
        伏念回礼:“田堂主客气,但说无妨。”
        “教书育人讲求兴废。素闻小圣贤庄大有六书齐备之人,其中不乏世家子弟。”田言看向小子们,“敢问三位先生是如何施行这教法的?”
        伏念:“少年之时,无论学质,当以立身为要,若有其他,再行细究。”
        颜路:“中心不移,自然触类旁通。”
        张良:“心之所向,行之所往。”
        田言听到张良的回答时,不觉莞尔,本想请教张良心向何处,却也在转瞬间料到此举必会引起李斯的猜忌,因而收住口风,只说受教。
        之后,众人又攀谈了一会儿,以李斯拿课业考察了几名世家子弟作结尾。
        临行前,李斯向伏念道:“修身固然重要,但还需以务本为重。不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伏念心如明镜,自然听出李斯所指,主动向田言作揖:“还请田堂主授教。”
        田言也顺势作福:“打扰。”
        *
        田言由女学生带领,住进小圣贤庄内一间临海的上房。午间海风习习,又是满室幽兰,田言在廊前稍稍停驻,便佯装初次行走于小圣贤庄中,在庄内流连,恰巧与张良隔桥相遇。张良形色匆匆,微微颔首以示招呼。田言回之一礼后,也缓步向藏经阁走去。
        藏经阁堆放的不仅有儒家的心血,还暗藏不少各家的秘事,因此藏经阁的防卫措施不比千机楼弱多少。虽无重兵把守,却也融合了墨家机关术的精华,难以通过霸道手段攻破。而且最棘手的是,荀夫子现已搬入藏经阁。眼下,田言只能在授课期间从长计议,若能搜集到儒家通敌的证据,藏经阁这道关隘自然不攻自破。
        觉察到一丝奇怪的风动,田言与远处檐上的六剑奴对望一眼,便隐入暗角中。
        第二日,田言早早来到学堂里。许是外客,又有着二重身份,田言从学生们的眼中能明显感到几分威重。授课毕竟是小事。田言不愿气氛僵硬如此,于是将早备好的竹简发给学生们,领他们到学堂外,循着一条植物繁盛的路线,旁征博引。学生们大开眼界,一时入了迷。田言则有意无意绕至藏经阁前,却没想正撞上从藏经阁出来的张良。
        立刻有学生十分热络地喊道:“三师公!”一伙人也应声向张良行礼。
        张良的眸中闪过一丝探究,转而笑得憨儒:“藏经阁乃本门重地,机关重重,你们怎么带田先生行至此处?”
        田言听他如此说,干脆站定:“我方才见张先生从里面出来时却是轻巧。田言自小也读过不少儒家言论,仰之弥高,也有心钻之弥坚。纵使仅在此间徜徉一回,不必翻阅书卷,也是此生无憾了。”顿了顿,田言朝后头的学生瞥了一眼,补充道:“都是儒家门生,应不会厚此薄彼吧。”
        张良听田言不仅表明了立场、还顺带做了一番挑拨离间的言辞,不觉眉间一跳,心下有趣,但他立刻轻声笑道:“以先生的功力,若想进入藏经楼,自是轻而易举。”
        田言也笑了。比起嫌隙,她才是来者不善的那一个。正盘算间,张良却从善如流地与她并排行走。田言不解其意,却看出张良似乎因她一时的恍惚而笑,又听他邀请道:“午时将至,还请田先生随子房去用饭。”


        IP属地:浙江本楼含有高级字体4楼2019-01-24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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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话 夜色如药 ※
          三日已过,田言搜集了些捕风捉影的言论,却并未掌握实质性的证据。根据之前的查访,她对伏念、颜路二人还算放心,可唯独形迹可疑的张良总流连在庄内与她谈天说地。说的是肥而不腻的体己话,品的是有间客栈的美味佳肴,赏的是海天一色的壮美之景。田言不得不感叹,自己确实享受这四方天地豢养下的恬淡生活,可罗网的任务胜过一切……
          田言一向留心周遭事物的变化,这日刚用完饭回房,眼见一只罗网特有的蜘蛛钻入房内,便知可能有同僚到访。可她正待要进去,张良却出现在她身后。田言侧身,冷冷道:“张先生还有指教?”
          立于远处的张良半晌后才开口:“还请田先生今晚来藏经阁小叙。”
          田言心下纳罕,悠身作揖:“却之不恭。”
          张良略一回礼后便转身离去。
          田言凝视他的背影良久后,蹙眉入房,淡淡道:“列位都在?”
          房内是齐齐整整的六剑奴。田言从他们身上掠过一眼,兀自坐下,笑道:“共事也算长久,还是这么生分。列位不坐?”
          真刚抱胸:“惊鲵大人真是好闲趣。”
          田言眉尾一挑,直截了当:“何事?”
          真刚正色:“主公希望大人在任务之外,再除掉一人。”
          田言锁眉:“儒家张良。”
          “大人明察。”
          角落的乱神趁势,上前一步道:“属下愿与大人共进退。”
          田言斜睨了乱神一眼,寒气四射。
          乱神吟首:“属下僭越。”
          田言不理,继续问道:“你们的任务可有进展?”
          “得助于阴阳家,胜算翻倍。”
          “很好。”
          “属下告退。”真刚作揖,携其余五人跃下海窗。
          *
          夜色如药,月上柳梢。
          张良在田言必经的一座桥上等候。不多时,一抹水黄色也融入桥下的月影中。今夜的田言鲜妍明丽,恍若月中捣药的仙灵。两厢无言,行至藏经阁门前,张良笑道:“这两扇磁石门各重千斤,因磁力强而相斥,故而隔断大。”
          这话说的清淡,田言却知晓这是张良在提醒她,若要过这扇门必不得佩剑。田言有意朝张良挑了挑眉,洒然上阶。张良一笑置之。
          在张良的指引下,田言轻而易举地越过三重门,到达藏经阁的核心部分。仰头而望,数百只书塔直通楼顶,中间并无悬梯连接。阁内忌火,故而满室荧光,倒也亮堂。
          田言问道:“荀夫子不在此处?”
          张良取来一盏红石灯,漫不经心:“荀师叔回竹屋一趟,晚会回来。田先生有什么需求,可自便。”
          田言在各个书架上都捡了些布袋,翻阅了一遍,笑道:“果真妙法。不过,这些言论在市井中也有不少复本。”
          “只要是人为抄写的,难免半真半假。就算是藏经阁内的典籍也不例外。”张良不以为然。
          “既不能去假存真,藏经阁的意义又何在?”
          张良反问:“田先生以为?”
          田言不答,笑问道:“当日与先生初见时,田言听先生说‘心之所往’,心中存疑。如今只有我二人在此,先生可否解答一二?”
          二人在荧光最盛处落座。张良不知从何处端来一壶热茶,沏了两杯:“田先生明如镜,又怎会不知道子房的想法。”
          田言失笑:“就算知晓,也不如亲耳听你从口中说出。”
          张良凝视那双明眸,笃定道:“先生不会当真想听的。”
          喝了一盏茶,张良淡淡地说:“其实田堂主不必淌我儒家这趟浑水。无论如何,藏经阁都在劫难逃。之所以先生要和子房在此聒噪,怕是还有任务在身。”
          田言执盏的手一顿,疏忽笑得妩媚:“子房是知道了?”
          张良笑道:“并非高看自己,难道在现今的儒家之中,还有谁看着比子房更该死的吗?”
          田言漠然:“你既然知道我要对你动手,应该也能猜到其他吧。”
          张良默认。
          田言淡淡一笑,饮下剩余的茶水:
          “所以说你该死。说吧,子房你想怎么个死法?”


          IP属地:浙江本楼含有高级字体5楼2019-01-24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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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发现原作有很多病句和有待商榷的用词,特此删帖,整改后续章节。原作暂不作删改,链接在顶部。
            欢迎批评。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9-01-24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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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话 新寒何寒 ※


              候鸟南迁,明春折返。霞光从云隙跃出,暖黄了两列白幡丧幔。
              整座小圣贤庄都为这三日发生的变故哀恸,难免忙乱。荀夫子更是避不见客。因此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荀夫子身边多了一位面庞生疏的小子。
              张良的死因,外宣是在藏经阁被歹人用竹简扎入心窍,失救过长。但若仔细推敲,众人就能发现这说法并不牢靠。
              歹人如何混入了藏经阁?
              张良并非不擅长武功,死因说过于敷衍。
              既然致命伤在心窍,只要救治妥当,以荀夫子的修为还是能保张良无虞的。那么当时,荀夫子不在守护藏经阁,又在何处?
              在诸般疑虑萌发前,田言的失踪便好比盖棺定论。
              听闻儒家的三当家被刺身亡,李斯、罗网等人自然要借着帮助搜查歹人的由头,凑一凑热闹。儒家的另两位则以“死者为大”为由推拒了他们的“好心”。
              而掌握真相症结所在的田言不在别处,就在小圣贤庄藏经阁的地下室中,等待出现的最佳时机。
              是夜。那名面庞生疏的小子跟着伏念,进入藏经阁给荀夫子送饭。
              藏经阁外,数名刺客窝藏在各处暗角里,明目张胆又虎视眈眈。伏念看那名小子进入地下室后,百无聊赖间,捡了本竹简翻看。
              “是我。”闸门开启后,小子恢复了平日的嗓音。
              “我知道。”门内的人回答,比昨日所闻更加阴郁。
              小子把食盒搁在一边,三两步上前,把住田言的手腕仔细探了探,蹙眉道:“还得赶快出去找端木姑娘才是。”
              田言打趣道:“医仙端木蓉。看来张先生果然勾结了墨家……先生忘了我农家与医家的渊源?”
              张良见她仍不以为意,不觉锁紧眉头,反唇相讥:“田姑娘是忘了农家现在的处境?”
              田言不怒反笑:“我早就该杀了你。”
              张良从食盒里拿出药膳,飘去一句“为时未晚”。
              吃罢晚膳,田言道:“连日来,我告知先生不少便宜情报。但看先生这般模样,想来外头风声过紧,没法送出去。依现在的情况看,恐怕死人还比活人有用。”
              张良思索道:“其一,子房确实想过利用棺材将你我二人送出去。随行的人不在少数。这样的做法最保险也是最危险。保险的是可以利用仪式的多个间隙,一旦成功,便是金蝉脱壳。危险的是空间局限过大,一旦暴露,脱身的几率将会降至最低。其二,伪装随行。子房见识过罗网的伪装术,但不知这辨别术如何?”
              田言失笑:“如果还有另一个惊鲵,恐怕谁都逃不掉。”
              “所以,利用仪式这条只能算争取时间。而且以田姑娘在罗网的地位,只怕到时,六剑奴赶不到,掩日也一定会到场。哪怕一步之差,儒家也必遭涂炭。”
              “看来先生还有‘其三’了。”
              “这其三,还需借田姑娘‘惊鲵’的身份。”
              *
              作为名家代表,公孙玲珑受命来小圣贤庄吊唁。吊唁之后,许是联想起昔日时光,公孙玲珑觉得胸口发闷,正要到近处的回廊休息,却不想正迎上拿着某物伤怀的颜路。
              她一时好奇,走近了些,却见那物什确是一支精巧的发钗。
              颜路察觉,悠身作揖:“公孙先生。”
              公孙玲珑道:“多日不见,颜先生憔悴了许多。还请节哀。”
              颜路叹道:“多谢公孙先生宽慰。”
              公孙玲珑又多看了那发钗两眼,忍不住问道:“颜先生看着此物如此伤怀,难道这是子房遗物?”
              “是的。”颜路将钗尾捏在掌心里。只见那发钗通体暖翠,钗首作鱼头状。鱼眼镶着一颗南珠,可谓点睛之笔。
              公孙玲珑看直了眼,问道:“子房怎会有女子之物?难道……他生前有心上人?”
              颜路回答:“这钗名为新寒。子房去时,备受痛楚,将这支钗托付于我,只说旧识之物,却并未告知其人名姓。”
              公孙玲珑看一向性情恬淡的颜路竟如此失魂落魄,不觉疑虑渐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支钗。
              忽然,一名弟子于远处作揖,继而朝颜路招手,不敢高声。颜路与公孙玲珑匆匆告别,一径去了。
              公孙玲珑正觉没趣,眼风一扫,却见草丛里现出一点亮光,走近一看,竟是那支新寒。
              等过了吊唁的时辰后,公孙玲珑才姗姗离去。
              黄昏正好,她让车驾先行回府。自己则漫步街头。许是霞光迷人眼,公孙玲珑把藏于袖中多时的新寒戴在椎髻,不知不觉走到了有间客栈附近,回忆当时,张良笑意温存,从她身旁走过,如沐春风,可一夕之间便轮转到这多事之秋。
              公孙玲珑边忆边叹,走得越发袅娜。突然,劲风一扫,一人扑面而来。公孙玲珑下意识格挡,却没想那人竟毫不费力地将她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又有两三人一哄而上,却是秦国士兵!
              压在她身上那人看着没二两肉,却似有千斤重,一边连声大呼“小人不敢”,一面非等到秦国士兵逼上前来,才一个箭步跑得没了影。
              公孙玲珑正要发作,双手一扶椎髻,登时黑了脸:“我的新寒!”
              另一边,“小偷”一路未停,跃窗而入,换了一副妆容,又在极短的时间内,绕跑了一大圈,回到事发地点附近的位置,将手里的东西,悄悄送入某看客的袖中。
              看客向他略一点头,在袖中摩挲着发钗,喃喃道:“新寒……”


              IP属地:浙江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5楼2019-01-25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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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五话 鱼目混珠 ※


                经脉错乱,邪毒外泄。
                田言感到喉中凝滞着一股厚重的血腥味。连日来,她依靠儒家二当家传授的一点坐忘心法勉强克制异状。眼眸半闭,田言忍痛,睡得灵台清明,脑中过滤无数细节。突然,她惊觉自己已陷入一片白光之中。
                “又到了这里,”田言喃喃自语,开始在白光中踱步,“看来这次,我伤得确实很重。短时间无法处理事务,不如就趁还未被疼痛吞噬的空当,想想怎么进行下一步的任务。”
                “随棺出行太过危险,但最佳出行时机却也正是送葬之时。因为那时,必会有大批杀手被调配走。可按主公惯常的手段,他必会有两手准备,单纯的声东击西反不奏效。那么……只有让主公确定张良真的不在小圣贤庄,而在他处有所作为,小圣贤庄的防备才会真正有所松懈。
                看张良昨日的举动,想来他已经找到可以托付的人了。可他对我仍有防备,具体的措施并未透露。他找的人,首先必须熟悉各方势力。其次最好地位低下又能光明正大地露面,如此才不会引得各方注意。第三,此次行动变数过多,不能有误,这人的谋算能力只怕不在张良之下。综上,具备这三种能力而或许又是我所知的……”
                一阵破冰之痛贯穿了田言的躯体。果然快支持不住了吗?田言奋力抽出一把匕首刺入胸膛。以痛愈痛,使她剥离了白光,恍惚中看见一双精细的眉眼。
                “子房……”田言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救我。”
                “田姑娘,再坚持一会儿。”张良的眉眼很明亮。那道白光又漫进视野里,这次,怕是要无边无际地扩散了。
                田言看不到张良的形象,恍惚中吐出一个名字:“韩信。”
                这世界的白光太耀眼,田言站在当中,恍如一颗突兀的墨点。她抬手一挥,便有一条墨痕溅洒而出。这些黑点从地上耸立,变成熙攘中的人。人们迈开步子,足分十指,很快密密麻麻地布满田言四周。但在视线模糊的边界,他们汽化、蒸腾……渐渐的,曾有的痕迹也变褪为光洁的纯白。田言感到一丝不郁,开始甩开两手,努力将墨点挥洒得更长远。结局却仍和之前一般无二。
                “你很被动。”一个女声有如梵音,“不要只局限在一个中心,跑起来。”
                田言动了动躯体,原本无知无识的脚便长了出来。
                起初的每一步都如老树拔根,剧痛无比,可也正因为这样,田言感觉到这幅身躯的每一块骨肉都在快速复生。
                “你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也得到了什么。千万别让自己后悔。”女声在田言萌生出一丝欣喜时,毫不客气地叮嘱道。
                “后悔?”田言冷笑,“如果只是用这点疼痛换取长远,我没必要后悔。”
                “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都是愚蠢的。我得提醒你,现在的你就在犯蠢。”
                “现在的我,”田言厌恶地重复道,“我很好。”
                女声娇笑:“你觉得此处的天极是什么?”
                田言看着四周的斑驳,仿佛被吸引般,根本不想听从女声的指引。
                突然,一道雷电贯穿田言的身体。田言看见斑驳中多了一个无法愈合的黑洞。
                “我不知道天极是什么,但我好奇这地极。”
                “本质上说,天极和地极都是一样的。”女声回答。
                “贯通极限的,是刚才的电光?”田言忽而笑道,“天极和地极是什么,对我现在的状态根本无足轻重,唯有这电光,才是此时的关键。”话毕,田言便被又一束电光击中。
                “田姑娘。”
                “韩信?”
                “是在下。”
                “张良呢?”
                韩信一愣,良久后才回答:“张兄自然不在此处。”
                田言正要追问,感到身体的异常后,顿时变了脸:“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为了根除姑娘的邪症……”韩信顿了顿,似乎不忍,“端木姑娘建议挑断筋脉,泄毒后再行缝补。”
                田言伸出手在纤尘中拨弄,淡淡道:“端木姑娘缝得不错。”
                韩信听见田言不咸不淡的回答,不觉皱眉。
                “张良在哪儿?”田言忽然轻声笑了。
                韩信不答,从怀中取出一根簪子道:“田姑娘,这是张兄临走前让我转交给你的。”
                田言接过,了然:“这就是你们的信物。”
                “它叫新寒。”韩信兀自说道。
                “新寒……”田言端详了一会儿,随即从善如流地别入发髻中,“我收到了。”
                韩信点头,准备离开,临门时,听田言淡淡道,“我曾不惜将邪毒引入体内才练就了一身武艺。如今,却被你们轻易卸去。就这一支破簪子?”田言倏地拔出新寒,甩臂掷于地上。玉屑登时溅了一地。韩信看见她的手无力地颤抖着,摇头道:“田姑娘知道事出有因,也知于事无补,不如坦然。”
                田言冷笑:“新寒。信韩。心寒。他倒是一点没错漏。韩信,烦你替我向他说句多谢。多谢他鱼目混珠,令我重头再来。”
                韩信:“韩信知晓,必会转告。”话毕,韩信离开。
                离门三丈开外,韩信轻声道:“你都听到了。”
                那人不答,反问道:“你确信她武功尽失?”
                韩信点头:“如果她知道你就在这里,恐怕拼尽全力都会出来杀了你。”末了,韩信又道:“我从没看到你这么绝情的模样。”
                那人笑了,霁月清风:“我和她从未互信过,既然无情,又何谈绝情?而且他早算出了你的身份……”


                IP属地:浙江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6楼2019-01-25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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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六话 悠悠比目※


                  船行波上。张良坐在船头,将手中的饼饵一点点撕碎,抛进河里。
                  入冬之际,鱼儿们神色缱绻,但一见有人投食,便都依稀尾随前来。韩信在船内说道:“虽然李斯不喜儒家,但他也是帝国之内最想保住儒家的人。一旦儒家被赵高坑害,李斯形同孤立,那么真正掌/权的不是他李斯,而是一个中书府令。”
                  “师叔、师兄与我都知道小圣贤庄已成定局,无法逆转。当务之急,是要赶在嬴政出行前与余下势力汇合,商定对策。”
                  韩信浅笑:“你能和我说这些,必定是信任我。可我还有一事相问——那支簪子真叫‘新寒’?”
                  张良苦笑,从怀里拿出另一支同为鱼形、镶有南珠,但材质赤金的簪子。
                  韩信似笑非笑:“看来这簪子是一对。”
                  “‘悠悠比目,缠绵相顾’。”
                  “难怪田姑娘错解了你的心意。原来另一支机窍,藏在你这儿。”韩信顿了顿,朝张良的背影看去,“前有‘鱼目混珠’之故,后又失去武功,怎能再容下一支心寒之物?”
                  “信兄一直都知晓。”
                  韩信兀自点头,承认道:“此去山高路远,艰险万分,何必再让田姑娘有多余的期望呢?”
                  *
                  每运起一点内力,全身都如被凌迟般剧痛难忍。梦中的隐喻无比明晰,只是梦中人到底自大无畏、不知利害了些。但许是端木蓉医术超绝,约三日后,田言便已恢复得与寻常人无异,每日看墨家弟子们忙前忙后。
                  这日清晨,田言支一块竹垫坐在门前,心中虚静,纵使感知变为普通人,却也是鲜少的安宁。可这份宁静很快被一道悠长的口哨声吹破。田言抬眸一瞧,竟是位长发半白的少年郎。
                  少年郎一身玄衣,草绳结发,趿拉着双旧草鞋,粗看邋遢,细瞧却是令人眼前清亮。他一路步行至篱笆门外,侧头往田言方向瞥了一眼。二人都愣在原地。
                  田言讶异这人的眉目竟和那人如此相像,却不知对方为何怔愣,正要询问。少年忽地朗声笑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干坐着?”
                  田言不明所以。少年郎径直绕过篱笆,三两步上前将她从竹垫上拉起来。转瞬间,二人已将对方细究了一遍。
                  “你就是兄长带来的那位姑娘?”少年从旮旯里拎了五叠竹篓,毫不避讳地揪着田言的袖角,往密林入口走。
                  “你就是田言吧。你可以叫我阿恕。”
                  张恕和田言在密林深处蹲了很久。他们的四周围着半敞的竹篓,篓下是一些熟烂的瓜果。日影在走,二人默契地无多余交流。
                  田言眼见着一只野兔试探地步入竹篓中,便顺势一拉绳索套牢,正要分享成果,侧身一看,张恕倚着树身,仰面睡得正香。
                  田言判断着:“年十五,无武功,患有隐疾,心大,崇道……”
                  张恕大力地抽吸了一下,欻地掀开了眼皮,嘟囔道:“逮着了?”
                  田言从善如流地收回视线,淡淡道:“一只。”
                  张恕咧嘴:“够吃。”
                  田言斜睨了他一眼。张恕抻了抻手脚,上前利索地拧断了野兔的脖子,便吊在随意捡起的一支竹竿尾部,在前头开道。
                  “田姑娘,有话可以尽管问。”张恕说。
                  田言:“你是张良的阿弟?”
                  “难道我俩长得不像?”张恕趔趄了一下,“还是我看着更年长?”
                  田言兀自又问:“你一直待在墨家?”
                  张恕挠了挠头:“这话问得好。听你刚才对兄长的称谓,要么是兄长出师不利,你对他兴致缺缺。要么是兄长在哪处得罪了你。不过,既然兄长让你待在此处,定是对你十分信任。话说回来,国破后,我几经辗转便常驻了墨家。兄长则在小圣贤庄另有任务。”
                  二人绕了半天的道,田言才又问道:“可你又不像墨家的人。”
                  张恕回身笑了笑,脚下未停:“是啊。一直以来,我都算不得是墨家子弟。可看如今的局势,还分什么儒道墨?”
                  田言若有所思。张恕则在背人处,三下五除二将白花花的兔肉翻了出来,一面向田言道:“烦请取锅和粟米来!”
                  田言拿来了所需的物什,在庭院里支火。张恕则拈了几棵新鲜的花草,捧着一叠刚切好的兔肉,放入煮沸的锅中。
                  也许是张恕加的那些花草的作用,兔肉熬得异香扑鼻,临近的墨家子弟循味儿跑来,嚷道:“阿恕,又炖了什么好东西?”
                  张恕朝那些人笑道:“好东西是好东西,却也只有我做的出来。你们且多猎些野物给我,我便分你们几块美味,如何?”
                  想来张恕做菜确实有些心得。墨家子弟们一听,连声央告张恕留几块好肉,扭头便跑了。
                  张恕敛了得意劲,舀了一碗递与田言。田言吃了一口,在心里赞了声好。
                  “那些花草……”田言半咽了口汤,“是什么名堂?”
                  “你要学?”张恕两眼放光,“这可是我多年研究。”
                  田言回过头,终于笑道:“你和我认识的一人挺像。”
                  张恕暗暗皱眉,十分困扰:“还有像我这般清新脱俗的人?”
                  田言猛地噎了一口。
                  境况似乎变得明朗了。


                  IP属地:浙江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7楼2019-01-25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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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七话 野夫野乎 ※
                    张恕所作的美食十分勾人。很快,田言的房屋门口便多了各样的野味。张恕把肉食分发出去,间或因为分量多少问题和他人斗两回嘴。田言默默吃完自己碗里的。张恕总能抽出空来,眼明手快地给她再加上一点。
                    一位看着憨傻的墨家弟子向田言请求道:“姑娘,你能把那腿给我吗?”
                    张恕先田言一步,将手横在那墨家弟子双手抱来的破碗前,拧眉道:“江哥,你太贪心了。人姑娘碗里的你也想要?”
                    江哥挠头傻笑道:“阿恕,你也知道我家娃儿多喜欢你烹的兔腿儿。大不了,我多给些粟米。姑娘,你看成吗?”
                    张恕没脾气地瞧着江哥,一副你看田姑娘意思的神色。田言没有二话,将江哥的破碗接过,搁在一边,就着锅底,舀满了自己的碗递了过去。江哥支吾地道了声谢,便走了。
                    “你,不会生气吧?”
                    “什么话,本来这一锅都是给你烹的。”张恕咬着牙,没心没肺地笑道,“江哥的大牛和小牛都壮实着嘞。小娃还是少吃点过补的东西才好。”
                    田言眯起眼:“你的性情和你兄长真的很不一样。”
                    张恕卷起脚边剩的一棵狗尾巴草,衔着道:“我为什么要跟兄长一样?你和你的兄弟姐妹就一样了吗?”
                    田言想到田赐,皱眉道:“这不一样。我看的出来,你本可以达到和你兄长一般的格局。”
                    “很不巧。我生来就注定是个短命鬼。格局这玩意儿也就本人搞得清楚。”张恕收起锅,“良天生英才,在这乱世中即使算不得中流砥柱,也定能继承祖业,留名青史。而世人对我的评价,怕不过是在提到我兄长生平时,顺势为我带过一笔罢了。”
                    田言叹道:“也许这只是你无所作为的借口。”
                    张恕笑道:“田姑娘,你这是要一杆子打死一船的人呐。最有力量的人群往往与史书无缘,真正落到竹简上也不过一个数。况且兄长能承受的,我却不能、也不愿。若我生在清平之世,也许又是另一番故事。”
                    田言觉察到张恕言外不祥之意。张恕这人平素乐观,可真论起所谓抱负,未免太消极了些。
                    “田姑娘,张某方才的话你不必太往心里去。咱们这类人,比起其他大多数人不过多了些眼见和心机,如此说话,倒不失为坦诚相对。”张恕朝田言宽慰一笑,竟与田言脑海中的某张剪影重叠,“怎么样,这兔肉吃得香吧,包管你筋骨活络。”
                    心中有暖流漫过,田言正要说些感激的话,却听张恕说:“你弟弟是叫田赐吧。良离开时,将他托付与我。一道看看吧。他现在能护你周全。”
                    田言轻轻地答应了。张恕眨巴着双眼,从怀里掏出一支深红的簪子,笑得十分勾人:“你看看这簪子的形状,熟悉吧?”
                    “你怎么也……”田言奇道,却很快明白过来,“你当时也在?”
                    “我‘当时’不在,可我和良毕竟是兄弟。他甚少把比目拿出来示人,却在我面前端详起来。我小时就羡慕他得了娘亲的比目。哎呀,瞧他那张如沐春风的脸庞有了那么再明显不过的愁闷时,我别提多欢快了。”张恕把簪子按到田言的掌心,“我第一次向老徐讨教,让他嘲了一番。你万不可嫌弃!”
                    田言低头,凝视簪子良久,喃喃道:“玄铁。”
                    张恕凑近了一些,眸光微亮,却煞有介事地皱眉道:“你不喜欢?”
                    田言正要反驳,却瞥见张恕止不住的笑意,气笑道:“我很喜欢。”说着,就要插戴,没想张恕把手心往她眼前一放。
                    田言眼皮一跳,下意识道:“做什么?”
                    “啧。你不镶南珠啦?”
                    “哦。”


                    IP属地:浙江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8楼2019-01-25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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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八话 恕者如心 ※
                      镶了南珠后,这不还是一把小巧的兵刃么?看在张恕割满小伤口的双手的份儿上,田言便将新“比目”插戴在发间。人情所至,连这饮血的兵刃都似乎和美了许多。
                      “好看。”张恕扭着田言的双肩,左看右看,也不知是夸人还是自夸。
                      田言瞧张恕笑得不能更甜了,感染之下,刚要绽开一抹笑,却忽然警觉地将张恕护在双臂后,环视四周,紧张道:“有杀气。”
                      “怎么了?”
                      田言:“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主公待我的‘情义’。”
                      “是啊,我也高估了这些刺客。”张恕在田言身后,慵懒地说,拉过田言的袖子,就往茅屋里钻。
                      茅屋外劲弩之声四起,张恕掀开草垫,先让田言钻入其中,自己则点着了蘸满油的线断后。地道光线昏沉。张恕凭着寻常的视力却也走得十分便捷。可能在田言入住前,这间茅屋就已经挖通了一条地道。等他们兜兜转转绕出后,张恕略一悠身拉断了某个机关。接二连三,他们原先来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层可见的凹陷。可知张恕是彻底断了这条暗道,却不知活埋了多少随行而来的刺客。
                      “跟我走。”张恕牵过田言的手,边跑边惨淡地笑道,“第一次杀人,还是不够利落。”
                      田言回头,眼见着不远处的整片小树林都在移动,由衷赞道:“已经不错了。”
                      “你恢复了几成功力?”
                      “什么?”
                      “保护自己。找到我的兄长。能吗?”
                      “你一直都知道我和你兄长是在做戏?”
                      “你的眼神不会骗我。也许你自己都没发现,刻意堆砌的情绪太容易被时间淡化。”张恕叹道,“每次我都通过提起兄长来试探你。你对我的行动越来越不设防。我也不小心探到了你的脉搏——还算强劲?至少比我这凡夫俗子强多了。”
                      田言听了张恕的话,难得动了一丝无从说起的肝火气:“设计人就偷偷设计,说出来做什么?”
                      “我坦诚嘛。”张恕懒洋洋地回答,突然侧身靠向田言。
                      田言大骇,刚要推开,却感到脸上一片黏热。抬眸一看,张恕摇晃着一张失血的脸,奋力挤出笑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张恕!”田言跟着跪倒在地,将张恕抱在怀里。
                      “田言……”玄衣浸透了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
                      “起来!”田言碰了碰玄衣上的凸起。
                      弓弩扎穿了心窍。恶寒爬上田言的后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我累了。”张恕努力翻开眼皮,笑意随着他的瞳孔渐渐扩张,“别对不起我。”
                      “对不起你什么?”田言连忙封住张恕的几大穴位,可终是回天乏术,只能加深张恕的痛苦。
                      张恕凝视着田言的眼,剧痛使他的脸控制不住地抖动。黑血源源不断,溢出口唇。田言认命地俯身,侧耳。
                      张恕的唇在田言的面颊上轻轻一点。等到田言回过神时,张恕已经永远地阖上了双眼。
                      很长一段时间,也许很长吧,田言终于再次感到了静止的时间。本该奔腾的血液却硬生生被止在某处默默无闻的角落,然后时间又开始飞速前进,因此血腥涌上了她的双眸,鼻息,还有喉咙。睁眼时,田言忘记了怀中人的名字。眨眼时,她才记起,他姓张名恕。”
                      “阿恕……”田言低头埋入怀中人的肩窝,缓缓拔出他背后的箭,反手时,以千钧之力掷入窥视者的头颅。


                      IP属地:浙江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9楼2019-01-25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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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九话 彼黍离离 ※
                        西天抿血,玄林风颂。
                        白荼卧波,戏海群鸿。
                        踏舟沉剑,谍影持弓。
                        罗网无往,赤子无庸。
                        ——————————
                        自那人去后,田赐随阿姊几经辗转,才在南国的一处无明湖上安稳地待了四天。田赐不知他们在找谁,等谁,又或是躲谁。在长久而默契的沉默中,他早已习惯屈于一旁守拙。日影周而复行,皓月时圆时缺。渐渐的,奔突的鹰犬倒成了田赐排解枯燥的唯一期待。也只有在短暂对战中,阿姊才会将思虑从腰间的一袋黄土中抽离,再次关切地为他掠阵。
                        盘腿坐在船头,田言取下比目钗,细细地摩挲着南珠。南珠冷润若镜,触手生温。
                        一人向阳越水,落于船头,正欲绽开一抹重逢笑意,调侃几句,却听田言先声道:“兄长无恙?”
                        “无恙。他怎么会有恙。”低声如喃,那人双眸倏地一眯,衣角翻飞,步入船舱,提起茶壶,倒手便灌,待胸臆平复后,讥道,“你们义兄妹还真是感情甚笃,护念对方。”
                        田言金瞳一凛,若有所思地起身,从袖中摸出一粒药丸,化入茶水里,双手奉上:“均儿,你受伤了。”
                        田赐嘟囔:“毕姐姐一喝酒,就和人打架,还说很奇怪的话。宝宝……”
                        “宝个屁!你都多大了。还有你,阿言,我最烦你使‘察言观色’那套。有事直接问我不行吗?就你这算计法,十条命都不够你耗。”毕均唇舌如簧,直言不讳,将姊弟二人数落一通后,还是认命地饮下茶水,解下腰间的酒囊递给田言,“这是他手作的药酒丸子,共五十四粒。三日一粒,清水送服。”
                        田言拔开囊塞,略一蹙眉。
                        毕均瞥了田言一眼,淡淡道:“这数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至多一百六十二日,我们便会和兄长碰头。”田言收起酒囊,盘腿坐于蒲团上。
                        毕均叹道:“你和路都是诓人的高手,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比阵法还玄。”
                        田言顺势转移话题:“均儿在阵法上很有天赋。我不曾想,如今这水疑阵竟维持了四天。”
                        毕均不以为然:“接下来,你准备去哪?”
                        “罗网向来只认名剑,无视人命,长久以来,尾随帝国铁骑,如鹫食腐,大肆网罗身怀国仇家恨者。苟活者无论依凭什么,都是于灰烬中重生的强者。身居天字一等后,我才知中车府令之于新生帝国的歹毒用心。鹫群再多,也是死国。”田言仰头,阖眼,“母亲生前教我独善己身。到她死后,我才明白,对走卒而言,自保是最消极的反抗。于是,我进入罗网,不惜一切代价爬到鹫群的顶端,俯视每一段末梢,终于发现某些强大的‘异类’。”
                        毕均:“你是打算秘密击破个防,蛰伏以待?”
                        田言勾唇道:“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蚕食内里——这是主公教我的。”
                        “真毒!佩服佩服!”毕均虚一拱手,“但如此一来,你和赵高又有什么不同?”
                        田言失笑:“这其中的不同不在我和主公,而在于那些‘异类’。”
                        毕均笑而不言。
                        ***
                        收闻张恕死讯时,卫庄正与赤练叙话。
                        深秋将过,山景萧索。
                        尽管再三咬牙,赤练仍是让泪水溢出了眼眶:“我甚至不记得阿恕长什么样了。”
                        卫庄倒记得很清楚。印象里的张恕还是个垂髫小子,身体羸弱,眼神却很坚毅,颇有张家风范。初次见面时,小张恕盯着他的白发发怔,而后笑着揪起鬓角的一缕浅发,天真道:“庄哥哥,过两年,我就能和你一样了。”小张恕龇着一口缺牙,笑意盎然,仿佛那白发无关耻辱,而是什么了不起的荣耀。
                        卫庄对张恕之死毫无意外,只是在刺秦节点听闻,多少郁愤难平。抬手拂去赤练脸上的泪痕,卫庄只沉声道了句,子房知道分寸。
                        另一处木屋内,张良背对众人已久。待众人反应过来,准备退出木屋时,张良笑道:“抱歉,诸位。”
                        众人默然以应。唯大铁锤留在木屋内,左右徘徊后立住身形,喑哑道:“张先生,我明白你此刻的痛苦……节哀。”
                        张良又是一笑,轻轻道:“多谢你,铁头领。”
                        大门紧闭前,大铁锤分明看到张良沉入门后的阴影中一动不动。
                        ***
                        张良之“死”带来的阴霾尚未从小圣贤庄消散。
                        伏念与颜路好似有心在这段时间设难,大多数儒生在一天多似一天的课业中,疲于胡思乱想,却也没能阻止少数贵胄子弟网罗讯息。消极言论不胫而走。
                        颜路素来平易近人,不怒自威,对课上切查私语的儒生道:“看来,你们有很紧要的事情,需要在课上争辩。”
                        支吾了一会儿后,为首的学生开口道:“二师公,我听闻三师公并没有离世,而是和一群乱党勾结在一起。三师公的所作所为不仅会波及小圣贤庄,还威胁到您和伏师公的安危。”
                        颜路不急于回答,神色恬淡:“还有疑问吗?”
                        “颜师公,我们于各自家族而言,年岁尚小,自保尚且不易,遑论护家?如今局势不明,还请您解惑。”
                        “颜师公,儒家学说真能适应当世之道吗?”
                        “师公,小圣贤庄会始终忠于帝国大业吗?”
                        ……
                        听着学生们的疑问,颜路由心而笑:“你们或许不是大材,却已能依据具体境况,提出疑问,而不是一味盲从一家之说,这已是中心不移、修身立家的开始。往后,我希望你们能看在同窗之谊,互帮互助。至于你们的三师公……故去之人应如逝水,未免伤感,不提为妙。明白了?”
                        “学生谨记。”学生稍加思虑后,齐声应答。
                        吃惯庖丁的手艺,品尝其它肉蔬时便总有美中不足之意,伏念细嚼慢咽后,向着早就用罢晚膳的颜路道:“听闻学生给你出了难题。”
                        颜路摇头莞尔:“算不得难题。许是学生们想念子房了。”
                        伏念不觉笑叹:“子房确是我们三人中最受学生欢迎的。不止学生,师叔也很待见他。”
                        “师兄是羡慕了?”
                        “心窄而生妒。不囿一处可称羡。如此说来,我是羡慕子房的。”
                        ***
                        东巡在即,嬴政请月神、星魂一齐卜卦,写下示语。
                        嬴政看星魂写道:“卦象大吉,陛下无尤”,又看月神“旧火焚途,四六不分①”一句。;两幅示语迥乎不同。嬴政略作思索,瞥过殿前中天之景,最终留下月神相谈。
                        星魂打道回府时,望向中天星月,诡谲道:“今夜月明星稀,陛下真有主意。”
                        注释:
                        ①“旧火”指旧韩王室势力,尤指张氏子房(“张”属于火);“四六”指拉车驾的马的数量,天子六驾,而大臣四驾。月神有意提醒嬴政:旧王室势力侵袭,不分“四六”可保无虞。整幅示语指向“张良刺秦,误中副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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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话 扑朔迷离 ※
                          最新的任务中,毕均将田言所说有关“狼毒”一事告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是颜路。通过颜路,牵扯出荀卿等人,不久后,毕均便收闻章邯散布公子扶苏痊愈的消息。
                          毕均不解田言的这一筹谋,蹙眉问道:“你是打算利用扶苏痊愈,牵制赵高,分散他的注意力,好利用时机处理吴越布防?”
                          田言凝眸笑叹:“差之毫厘。”
                          毕均为人直快不羁,却也有心细如发之处,因而在布阵方面极有天赋。联想到之前告知的另一人后,毕均冷哼道:“放着大好时机不去吴越,淌东巡的浑水?可知以你的立场,到时,会无人可容。”
                          田言从毕均脸上看到风雨欲来之势,一时抿唇莞尔,双眸盈盈。毕均嘘声无奈,撇过脸,喃喃道:“罢了罢了,以你的心思,大概,理应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还有一个古怪的线人帮衬着不是?”
                          这便说拢了。
                          入夜,田言吞了粒药丸,在毕均旁昏沉睡去。
                          梦里鸿蒙,现出光亮。义兄路形容尚小,已颇有担当。
                          母亲在不远处拼杀。路搂着小言窝在牛车尾、潮湿的草垛里,另一手蒙住小言的金瞳。无声中,路平稳的心跳,似乎也能缓解小言的心悸。母亲不忍两个孩子因她之故终日不安,于是将路与小言一齐送到儒家门下,独自亡命天涯。路从此改叫颜路。
                          颜路在课业之后,悉心照料义妹。从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到过之成诵、一目十行,小言是颜路最珍视的妹妹,也是颜路的第一位学生。等小言三岁开蒙后,荀卿看中她的天资,常带着小言与伏念、颜路在藏经阁流连,却并不正式收小言为徒。又三年,小言从旧日典籍搜齐线索后,留书出走,再无音讯。
                          原来,小言自愿投身罗网,后被安排入农家局中,为烈山堂田猛之女。小言从此改叫田言。
                          一来二去,四载光阴。田言听闻小圣贤庄内藏经阁大火,痛心疾首。又三年,田言在农家羽翼丰满,获“农家女管仲”美称。某日回归桑海,路过小圣贤庄,田言看见一位少年与颜路并肩而行。七年未曾谋面,颜路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一时镜水微澜,稍稍驻立。他身边的少年则笑着从颜路与田言身上瞥了一眼,立即假托事项告辞。
                          “子房现今是儒家的三当家,”颜路见田言疑惑少年的身份,坦言道,“也是儒家的客人。”
                          田言垂首道:“兄长仍是知无不言。阿言今日得见兄长,很高兴,也很惭愧。”
                          颜路神色一黯,随即柔和道:“平安就好。”
                          后来,武功大成,田言得以接受更高的指令,触及各国秘事轶闻,窥视罗网人事结构,直至成为赵高得力干将之一。赵高亲授古剑与权谋,使田言成为与掩日并列,高于六剑奴的惊鲵。“以之泛海,计之深入”,此言非虚。
                          遇上毕均前,每当任务间隙,田言便会抛开眼线,潜入小圣贤庄。新的藏经阁浴火重生。田言本想进入,却总会撞上废寝忘食的张良。田言则会安静地坐在书塔的空隔层中,翻阅不会造成太大响动的帛书,或者毫无情绪地观察着张良。某次鬼使神差,田言见张良撑肘睡去,疑他会受凉,便绕到颜路房中顺了一条披围,焚起安神香后,才为张良披上。 不知出于什么心绪,那日后,田言便抵触奔赴藏经阁。直至一年后,田言故地重游,竟发现她常待的空隔层仍是空着的,并未积灰,角落里还搁着一杯茶与一杯酒。田言思索片刻,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此后再无联系。
                          梦中走马观花,田言又到了雷电交加的所在。张恕在树下打盹,形容模糊的父亲正在抚琴,母亲旋旋起舞。属下们聚在一起划拳喝酒。小言在他们中间,举着风车快跑,像是忽然发现田言的存在,朝田言跑来。雷电奔至,眼前幻象走地成沙,湮灭无存。
                          毕均拍醒田言,手帕揩面,担忧道:“路的药到底有没有用,怎么出了这么多虚汗?”
                          “我们到哪儿了?”
                          “明天寅时就能到达桑海。”毕均摇头,“你这样的状态完全是去送死。”
                          田言拽住毕均的袖子道:“你去护佑兄长安全。到桑海后,我自有人护送。放心吧,即使到了最坏的情况,主公也不会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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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一话 博浪淘沙 ※
                            蜃楼将于辰时起航。寅时一刻,毕均与田言分作两班。毕均前往小圣贤庄寻颜路。田言则静坐于海港不远处的一家客栈中。
                            始皇东巡,全城戒备之余,还是会筛选各阶层的一部分人员参与观礼,以显皇恩浩荡。韩信如约而至,将两幅人皮面具放在田言面前后,从善如流地按住了田言的脉搏。连日来,田言瞧了不少不郁的神色,但见韩信似乎和往常一样气质慵懒,反倒觉得舒心。
                            韩信:“章将军特意为我与您安排了两个观礼席。但安全起见,我还是带来了两幅人皮面具。”
                            “辛苦。”田言奉上一杯茶。
                            韩信直跪接茶,淡淡道:“抱恙多虑,兵行险招。比起属下单纯的讯息交接,您才是真的辛苦。”
                            “韩兄何必自谦?你我曾在罗网共事多年。更何况以如今的立场,我们还需坦诚相待,以盟友相称才好。”田言凭窗眺望,忽生叹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韩兄行事投机,却沉敛内收,稳妥谨慎。毕均说我此行‘无人可容’。我若失败,你可想过自己的退路?”
                            韩信严肃道:“两副面具就是我的立场。韩信愿与大小姐共进退。”
                            卯时二刻,仪仗齐备。逆流沙与墨家暂时联手,分作五路,见机刺秦。
                            辰时将至,盟友屏气凝神,却见数辆六马之车并行而来。六马车本为天子可享。本负责第三波联动的盗跖被迫开启第一轮锁定任务。无奈这些六马之车全都由公输家监制,短时间内无法破防。盗跖见机,开启早前埋藏于海底的墨家零号机关兽。海上升起巨型铁兽,吓得观礼群众四散奔逃。零号机关兽长驱直入,踏乱随行仪仗。公输家虽早有准备,却苦于场地所限,又不敢伤及皇亲贵胄,多有掣肘。等赵高、李斯反应过来时,盖聂、卫庄二人已与六剑奴对战数个回合。
                            同时,巨鸟遮日,毒蛇钻营。白凤趁机掠过六马之车,却被几伙训练有素的影密卫缠上。毒蛇还未接近,就被公输机关斩杀。星魂加入六剑奴,欲对聂、庄二人施展傀儡术,受雪女幻术牵制、高渐离剑术追击。
                            一时战况胶着。刺秦盟军还未确定嬴政所在。眼看阴阳家四大长老全都出马,刺秦队伍略占下风,张良携大铁锤加入战局,伺机而动。
                            正此时,张良眼前掠过一位手持怪剑,士大夫装扮的人。
                            这把怪剑的主人不是韩信,还是谁?思绪所及,张良看到与韩信同行的一位妇人也从袖中甩出一柄青色佩剑。兜帽中现出一对金瞳。
                            “我知道嬴政在哪儿。跟我来。”金瞳暗涌,田言朝一辆六马之车急速跑去。
                            赵高忽然朝身侧的护卫道:“势必抓捕那位手持青剑的女子。”
                            张良略一思索,赶紧跟上。大铁锤蓄势待发,对准田言所指的六马之车便是一记雷神锤。车驾在巨大的震动中四分五裂,车中之人血肉模糊,却不是嬴政。
                            忽而杀气凛冽,田言反身向张良出击。韩信全力以赴,不让护卫接近田言。
                            “此剑莫邪,复仇之剑。”田言乖戾一笑,轻松接下张良一剑,“凌虚如何能挡莫邪?”
                            “为什么?”张良看出田言并未使出全力,冷声问道。
                            田言苦笑:“我也是才探出嬴政并未出巡。”
                            张良双瞳骤然一缩,不敢置信。
                            田言不忍道:“嬴政或许死不足惜,但公子扶苏尚在。此刻战局已明,我会护你全身而退。”话毕,田言在与韩信合力刺死护卫后,再开“察言观色”,于人群中突围。张良尾随其后。
                            卫庄与盖聂等人察觉事有端倪,也不再恋战。唯有大铁锤重伤不治而亡。
                            数十天过去,等田言确认再无追兵后,才将腰间的一袋黄土,并张恕手作的比目钗交还张良,动身拜别。
                            张良清楚田言还有其它打算,并未多加挽留,只是淡淡问出心中所想:“你当初为什么选了酒?”
                            送行时,张良也在桌上预备了酒水。田言一反常态,抄碗含了一口酒水,走到张良身前,搂住张良便是一吻。酒水湿唇,进而入喉。田言将头一歪,朱颜明媚,贴耳戏谑道:“因为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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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的碎碎念:
                              博浪沙刺秦后,张良再次进入蛰伏期,直到下邳受书一段才会开始步入辅汉时期,到楚汉相争时达到全盛,成就“汉初三杰之一”。
                              在张良的蛰伏期中,影响秦王朝中心的有三件大事:嬴政病逝,大泽乡起义与秦二世即位。具突出表现的应该为农家阵营。
                              前212年,即博浪沙刺秦六年后,扶苏授命监军。嬴政杀术士,史称“焚书坑儒”,小圣贤庄可能受难。
                              前211年刘盈出生。前210年,扶苏自杀。扶苏自杀事件导致本文田言希望破灭。
                              本文第十、十一章中,田言对拥护扶苏一事已有表现。
                              本文中的田言是带着蚕食罗网的目标一路布局。考虑到嬴政若是在扶苏痊愈后被杀,势必会让扶苏顺利即位,与赵高扶胡亥上位的意志相悖,赵高一定会全力抵抗反秦联盟。田言顺水推舟,让赵高势力与反秦势力大战,从而削弱两方势力,此时扶苏方坐收渔翁之利,势力达到顶峰,同时牵制农家等人。
                              为什么说田言“无人可容”的原因也在这。“无人可容”指的是不为战局中两个最强势力所容。
                              田言与张良的立场不同。田言与秦王朝并没有直接的仇恨关系,又因颜路之故,推崇扶苏的人品,认为:扶苏能为统一格局带来长久和平,同时为她的蚕食罗网计划推波助澜。
                              而张良背负国仇家恨,有意复韩。复韩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动乱。
                              其次,嬴政若在刺秦中死去,虽能让田言蚕食计划提前,却非常不利于反秦联盟。帝国将会以全部精力诛灭反秦联盟,赵高的势力不仅不会得到有效的削弱,反而会不可控地增加。张良等人在激战后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
                              综上,田言在博浪沙刺秦中,既要顺水推舟,令二方势力拼杀,确保嬴政不死,使章邯满意,又要牵引反秦重要成员全身而退,才会有第十一章的表现。
                              另外,第十一章也透露,田言与韩信先于张良深交。田言非常清楚韩信投机的心理。对应秦时剧情中韩信评田言是“农家唯一清醒的人”,韩信暂时选择扶苏阵营。但以韩信愿在乱世中成威名的性格,这一抉择也不过见风使舵,顺势而为。
                              关于本文田言与张良的情感问题,心思细腻的小伙伴可能会看得很别扭。
                              楼主甚至于下意识把他们的感情矛盾削减至最简短的互动,如同赵高所言“伪装并不难,难的是紧着那张皮而不露/骨”,张良有他的复韩目标,田言也有自己的打算,不能轻信对方。
                              初遇时,云淡风轻;藏书楼共度的数十个夜晚,亦无言以对,却终成默契。
                              他们都有一颗殊途同归的赤子之心。这颗赤子之心的源点在于他们愿天下大同的信仰,也集合于张恕一身。“悠悠比目,缠绵相顾”,良言终会同进共退。
                              不论同行路上,会遇到怎样的炎凉世态,或独自承担,或并肩而行,良言都将互相成就。
                              至于颜路与田言,楼主本来从没想过要将他俩放在一起说,但既然娘娘将言路二人连接,而我前文也提到颜路帮助张良假死一事,只好信手拈来,把言路编排成“感情甚笃”的兄妹了。初期,言路风雨同舟,互相牵挂。颜路之于田言,亦友亦兄亦父,诚实可靠。田言之于颜路,是责任,是无私,是叹息。
                              颜路不是个激进的人。他的美好源于对自身的修炼,而不强求他人。而田言秉承母亲意志,不死不休。
                              在楼主心中,言路是具备赤子之心的挚友,却终会背道而驰。


                              IP属地:浙江33楼2019-01-25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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