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我膝头,仿佛并没有什么重量,像被我和沈贤龄殷殷情情孵化出的、轻飘飘的一朵羽毛。覆发细碎的贴在额头,汗在海棠须的乌发中晶晶地闪,像什么结晶体。地上匍匐着父女两人的影子,我在她恳切的眼光下,仿佛背影有些佝偻,无端老化了,没有什么正义的立场,像做大了的袍褂,空空荡荡架在骨头上。我该如何像我们的女儿解释,她娘亲的「离家出走」,并非单纯只是给予我的抗议,她不接受旧历年对于夫妻、或者是爱情凄惶的定义和概念。她的额涅——我的妻子,永远这么热烈,这么纯真,一切不假思索的、孩子气的特质,被她完好无缺地传承给我们的女儿。一如此刻,谢伯乐仰着小脑袋,黑眼睛里映着两个芥子似的我。】
力气有多大?来,让我看看。【我是装糊涂的父亲,不忍回绝女儿任何情由,只能寄希望于游戏和甜食,可以做成一笔狡黠的贿赂,暂且将话题短暂地含混过去吧。举起左手,一弯手肘,架在跟前,邀请小女孩和我来一场较量。云好像又多了一点,乌泱泱地,逐渐在天边堆叠。葡萄架子后的假山,躲在云影下,嶙峋的怪石仿佛显得有些狰狞。它们也在咬牙切齿地思念女主人吗?和王府的小主人一样。和我一样。】
谢伯乐想娘亲了吗?【她像怀里一只毛茸茸的小兽,乖觉地失落,又很用力地示好。所有极其肖似沈贤龄的元素开始作威作福,例如笑起时母女俩如出一辙的弧度,例如鼻子边皱起的细小的笑纹,例如忽然放低的却一定要拉长的声调,例如永远不明就里的、全盘托付的赤诚。我不得不缴械了,苦苦找寻最后一个理由——】
你看看头顶的云,今晚怕是很快就要下雨了,等天晴了再去接娘亲,行吗?【同样深信沈贤龄面对这样的眼睛,一定也会缴械,补充道。】咱们一起,谢伯乐和阿玛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