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夜风里，我头一次如此赞同她的这一句问。这一味茫然是最初始的苦涩，后来种种，都从这里头衍生开。
“是呢，如果能够交谈，定要问一问缘由。”
然而能有什么缘由，除却被允许延伸的生命力，好像并没有其他能够掌控。风霜欺凌都是天灾，人力攀折也不过覆手之间，它只伫立在那，不声不话。很难说出它本身有什么过错，除非存在就是个错误。
于是它没有过错。只是其寿天生，依势凋零，如此说便没有什么值得感伤，恹恹的心绪成了不恰当的矫饰。但仿佛追问就能获得一个心安的答案，由此交付自己的所有的不甘。至少我从未得到这样的答案，因而选择避而不谈。
“我将它们送给更适合的人，这大约便是我的怜惜。”
眼不见为净，于是也成为一种发善。

我一下顿住，却也将脸上相违的笑意卸下。她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呢，我想不通。如醉如醒际，我将这些愚笨尽数怪罪在今夜的桂酒里。或许说，应当是感谢，谢这并不浓厚的酒意，却已然可教我大胆说出：
“那您会将我带走吗。”
脸好似是发烫的，但我却不晓得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已然钻进胃中的新醅。

郑观颐1
“那你要先对我摇尾巴。”
也许小孩儿也在期盼着什么，会因此宴同为子女协办而吃醋吗？但承诺太贵重，它不是一位称职的后妃应该给予一位异母皇子的。
“我吃醉了，现下说的话都不可信。”
过度思虑，扶额头痛。

似小犬般摇尾乞怜吗？
自故人已逝后，我便不愿再一味地去讨好。俯首帖耳太愚痴了，而却不会有人将它当成甚么宝贝玩意，只会吝啬地，施舍一抹笑意。
“摇完您便会带我走吗？这句话可以信吗？”
言语间竟是期许。

郑观颐2
“或许你可以问问月神。”
此法多为女子间盛行，想他一个皇子是不知其中技巧。就着秋风打落的枝叶布置一方颇为朴素的祭台，尽管前方几步便是特意为此所立，那里的“天梯”也十分绵长。眼前的小枝丫实在不堪一击，好似也撑不住月神娘子的千金之躯。只是此刻那里聚了许多殿下——我不愿被扰。即便如此，还是教他用吃剩下的酒壶灌上一汪清泉，仅当做祭.品。
“好了，你来问月神，想到什么便问什么。”

待她将一切都铺垫好，我参照脑海中大福殿里老娘娘的模样，半撩衣袍，冲着所谓的月神屈膝而跪。实则我并不相信神、佛，但月华如水，似乎便是印证，真的有位月神娘子，在无声的等待接下来的话语。
“月神娘子在上，栩以后会去何处呢？”
沉思片刻，才从诸多疑惑中，择了条最为笼统的迷茫。望月时，眸色清明，酒意显然已消失于无形。

郑观颐3
当他真的虔诚许愿的时候，我却又在好奇，为何一位皇子却会对女儿家的神明专心虔诚。我与他同膝而落，却是在无声的卜问中转过头捕追疑问。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许愿叫你出了一头汗。”怀中锦帕是般娘子与我绣的新花样，衔尾双鲤游于掌中，扫过被我用手背贴蹭过又冒出细汗的冠额。面额的细密溶于鲤池中，
“擦擦。”
华清行宫的路我并不熟稔，对此，我并不介意与他同行回宴。

话音刚落便听见她的回复，一瞬却以为是月神本人的开示。反应过来后，才是错愕与失落尽数写于脸上。好在，问题许多，一个得不到回复，其他剩余却是在酒香仍深厚的喉咙里无声过了一遍，才又起身。
夜晚很长，亦不似方才般无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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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观颐4
似乎这里有位不开心的小孩儿，于是忍不住去摸摸他垂下的头。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也没关系，每年都能问呢，不如明年你再多给月神一些好处就好。”
站起身来问他“好了，那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