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晴雯临死时的抱恨和遗憾是什么?是枉担了虚名。从这里看宝玉的把持和晴雯的纯净。
话说晴雯病笃,宝玉探看。一时,
晴雯拭泪,把那手用力拳回,搁在口边,狠命一咬,只听“咯吱”一声,把两根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咬下,拉了宝玉的手,将指甲搁在他手里。又回手扎挣着,连揪带脱,在被窝内将贴身穿着的一件旧红绫小袄儿脱下,递给宝玉。不想虚弱透了的人,那里禁得这么抖搂,早喘成一处了。宝玉见他这般,已经会意,连忙解开外衣,将自己的袄儿褪下来,盖在他身上。却把这件穿上,不及扣钮子,只用外头衣裳掩了。刚系腰时,只见晴雯睁眼道:“你扶起我来坐坐。”宝玉只得扶他。那起扶得起?好容易欠起半身,晴雯伸手把宝玉的袄儿往自己身上拉。宝玉连忙给他披上,拖着胕膊,伸上袖子,轻轻放倒,然后将他的指甲装在荷包里。晴雯哭道:“你去罢!这里腌舎,你那里受得?你的身子要紧。今日这一来,我就死了,也不枉担了虚名!”这里足见二人虽抄袭相处,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心意一致。二人终究没有超越礼法,用晴雯嫂子的话说来就是“这么看起来,你们两个人竟还是各不相扰儿呢。”各不相扰------------真真奇妙笔墨,真真锦绣文字!这不正是说明了宝玉的把持和晴雯的纯净?
回想那一日,袭人回家去了,因麝月要小解,晴雯要戏耍惊吓她,被宝玉喊叫,晴雯忙回身进来,笑道:“那里就唬死了他了?偏惯会这么蝎蝎螫螫老婆子的样儿。”宝玉笑道:“倒不是怕唬坏了他。头一件你冻着也不好,二则他不防,不免一喊,倘或惊醒了别人,不说咱们是玩意儿,倒反说袭人才去了一夜,你们就见神见鬼的。你来把我这边的被掖掖罢。”晴雯听说,就上来掖了一掖,伸手进去就渥一渥。宝玉笑道:“好冷手,我说看冻着。”一面又见晴雯两腮如胭脂一般,用手摸一摸,也觉冰冷。宝玉道:“快进被来渥渥罢。”一语未了,只听咯噔的一声门响,麝月慌慌张张的笑着进来,说着笑道:“唬我一跳好的!黑影子里,山子石后头,只见一个人蹲着。我才要叫喊,原来是那个大锦鸡,见了人,一飞飞到亮处来,我才见了。要冒冒失失一嚷,倒闹起人来。”一面说,一面洗手,又笑道:“说晴雯出去了?我怎么没见。一定是要唬我去了。”宝玉笑道:“这不是他?在这里渥着呢。我若不嚷的快,可是倒唬一跳。”晴雯笑道:“也不用我唬去,这小蹄子已经自惊自怪的了。”一面说,一面仍回自己被中去。麝月说:“你就这么‘跑解马’的打扮儿,伶伶俐俐的出去了不成?”宝玉笑道:“可不就是这么出去了。”麝月道:“你死不拣好日子!你出去自站一站,瞧把皮不冻破了你的。”说着又将火盆上的铜罩揭起,拿灰锹重将熟炭埋了一埋,拈了两块速香放上,仍旧罩了。至屏后,重剔亮了灯,方才睡下。
二人在一起相偎取暖,呵呵,不是当下一般粗俗浪荡笔墨可比。跑解马的衣着应该是单薄的,否则宝玉也不会怕冻着了晴雯。偏偏二人相安无事,以宝玉的经历,那是早已得了警幻仙姑的教诲的,虽说麝月在,二人不能真有其事。但如此亲密竟能各不相扰,是什么原因呢?只能是因为宝玉出于对晴雯的喜爱是性情而不是肉体的缘故吧。